念着拉赫洛是一切善良之源,我给你留下火炬。”
她微笑了一下,旋起血红的裙裾转身离开,只有气味仍旧滞留。
她的气味和火炬的气味。
戴佛斯在牢房地板上坐下,双臂抱膝,摇曳的火光闪烁不定。
梅丽珊卓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剩下老鼠窸窣抠爬的响动。
冰与火,他心想,黑与白,邪恶与正义。
戴佛斯无法否认她的神具有力量,因为他亲眼见到影子从梅丽珊卓的子宫里爬出,而这女祭司又确实知道一些本该无从知晓的事。
她在圣火之中预见我的动向。
知道萨拉没出卖他,很不错,但一想到红袍女能通过火焰窥探秘密,他就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不安。
你曾为他效过力,将来还会为他效力。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他抬眼凝视火炬,一眨不眨地看了很久,注视着它摇动变幻,试图穿过去,看到火幕之后……
不管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只有火,火,过了一会儿,眼睛开始流泪。
真主没有对他显灵,而他也确实疲倦,于是戴佛斯在稻草上蜷起身子,将自己托付给睡眠。
三天之后——其实“麦片粥”来过三次,“鳗鱼”只来了两次——戴佛斯听见牢房外有说话声。
他立刻坐起来,背靠石头墙,聆听门外的挣扎。
这是他一成不变的世界中天大的新闻。
嘈杂声来自于左,那里的楼梯通往地面。
他听见一个男人时而厉声叫嚣时而绝望乞求。
“……
你们疯了吗?”
那人进入他视线范围时正在说。
他被两个卫兵拖拽,卫兵胸口有烈焰红心,“麦片粥”走在前,拿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亚赛尔·佛罗伦爵士跟在后。
“亚赛尔,”囚犯声嘶力竭地道,“为了你对我的爱,快放了我!
你们不能这么干,我不是叛徒。”
他是位老人,又高又瘦,银灰色头发,尖胡子,尊贵的长脸因恐惧而扭曲。
“赛丽丝,赛丽丝,王后在哪儿?
我要见她。
愿异鬼把你们通通抓走!
快放了我!”
卫兵们对他的喊叫不予理睬。
“这儿?”
“麦片粥”站在戴佛斯的牢门前问。
洋葱骑士跟着起立,片刻之间,他打算趁机冲出去,但那太愚蠢。
他们人多势众,又有武器,连“麦片粥”也壮得像头牛,他很可能第一关都过不了。
亚赛尔爵士朝看守略一点头。
“让叛徒们互相做伴去吧。”
“我不是叛徒!”
囚犯嘶喊,但“麦片粥”浑不理会地开锁。
这名老人虽衣着朴素,只穿了灰羊毛上衣和黑马裤,可说话的口吻明显是个大贵族。
在龙石岛上,出身帮不了他,戴佛斯心想。
“麦片粥”将门拉开,亚赛尔爵士点点头,卫兵们便把犯人猛推进去。
老人跌跌撞撞眼看就要摔倒,幸亏被戴佛斯抓住。
他立刻挣脱,往门口冲去,但门轰然关闭,砸在他苍白富贵的脸上。
“不,”他高喊,“不——”突然之间,所有的力量都屏弃了他,他滑到地上,手还抓着铁栏杆。
亚赛尔爵士,“麦片粥”和卫兵们转身离开。
“你们不能这么干,”囚犯朝着远去的背影叫喊,“我是御前首相啊!”
戴佛斯这才认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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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艾利斯特·佛罗伦。”
老人扭过头。
“你是……
?”
“戴佛斯·席渥斯爵士。”
艾利斯特伯爵眨眨眼睛。
“席渥斯……
洋葱骑士。
你试图谋害梅丽珊卓。”
戴佛斯没有否认。
“记得在风息堡,您穿着红金甲胄,胸甲上镶有天青石色的花。”
他伸手扶老人站起。
艾利斯特伯爵拂去衣服上肮脏的稻草。
“我……
我必须为我的模样道歉,爵士先生。
当兰尼斯特袭取我军营地时,我的箱子都遗失了,只穿一身锁甲,戴着手上的戒指逃出来。”
他还戴着这些戒指,缺手指的戴佛斯心想。
“无疑某个厨房小厮或者马童此刻正穿着我的斜纹天鹅绒外衣和珠宝披风,在君临城内神气活现地跑来跑去。”
艾利斯特伯爵自顾自地叹气。
“大家都知道,战争有其可怖的一面,你也蒙受了沉重的损失。”
“我的船,”戴佛斯说,“我的手下,我的四个儿子,全没了。”
“愿……
愿光之王领他们穿越黑暗,到达幸福的彼岸。”
他说。
愿天父给予他们公正的裁判,愿圣母赐予他们宽宏的慈悲,戴佛斯心想,但他把祈祷留在心里。
龙石岛上没有七神的位置。
“我儿子在亮水城没事,”伯爵道,“但我侄儿却在怒火号上死了,伊姆瑞爵士是我弟弟莱安所生。”
正是伊姆瑞·佛罗伦爵士要他们降帆下桨,盲目地闯入黑水河,毫不在意河口的两座石塔。
戴佛斯不会忘记他。
“我儿马利克是您侄子船上的桨官,”他记得自己看见怒火号被野火吞没,“他们那艘船有无幸存者?”
“怒火号载着所有船员一起焚毁沉没,”伯爵大人道,“你的儿子、我的侄儿连同其他壮士一起牺牲。
彻头彻尾的惨败啊,爵士。”
此人意气消沉,一蹶不振。
梅丽珊卓怎么说的?
灰尘中的余烬也能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难怪把他发配来这里。
“陛下绝不会投降,大人。”
“蠢,真蠢。”
艾利斯特伯爵坐回地上,仿佛站着对他而言太费劲,“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永远也坐不上铁王座,事实摆在眼前,说出来就算背叛吗?
话虽不好听,却是千真万确。
除开里斯船,他没了舰队,而萨拉多·桑恩是个见到兰尼斯特的影子就会卷旗逃跑的老滑头。
支持史坦尼斯的诸侯泰半倒向乔佛里,要么就是死了……”“狭海诸侯也一样?
连直属龙石岛的封臣都靠不住?”
艾利斯特伯爵无力地摆摆手。
“赛提加伯爵被俘后屈膝投降,莫佛德·瓦列利安随坐舰阵亡,桑格拉斯给红袍女烧死,巴尔艾蒙伯爵只有十五岁,是个虚胖的毛头小子——这些就是你口中的狭海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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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坦尼斯只剩佛罗伦家的力量,却要对抗高庭、阳戟城和凯岩城的联盟,外加风息堡众多直属诸侯。
我们只好期望通过谈判来保住一些成果,诸神保佑,怎能称这为‘背叛’呢?”
戴佛斯皱紧眉头。
“大人,您做了什么?”
“我不是叛徒,绝对不是叛徒。
我比任何人都更热爱陛下。
我的亲侄女是他的王后,那些聪明人弃他于不顾,我却依然忠心耿耿。
我是他的首相,我是国王之手,绝对不是叛徒!
我只想挽救我们的性命……
和荣誉……
是的。”
他舔舔嘴唇。
“我写了一封信,萨拉多·桑恩发誓说可以运用关系把它带到君临,呈给泰温公爵。
公爵大人他是个……
理智的人,而我的条件……
很公平……
对我们……
很有利。”
“您提出了什么条件,大人?”
“这里真脏,”艾利斯特伯爵突然说,“味道……
什么味道?”
“便桶的味道,”戴佛斯边说边比画,“这儿没厕所。
什么条件?”
伯爵大人惊恐地瞪着便桶。
“史坦尼斯大人放弃对铁王座的要求,收回关于乔佛里出身的言论;与之相对,国王不再讨伐我们,并确认大人对龙石岛和风息堡的权利。
我个人会向国王宣誓效忠,然后收回亮水城及我家所有领地。
我想……
泰温公爵会赞赏这个合情合理的建议,毕竟他还要对付史塔克家和铁群岛。
为使条约巩固,我还提议让希琳嫁给乔佛里的弟弟托曼。”
他摇摇头,“这些条件……
我们最多只能保住这些,连你也看得出,对不对?”
“是的,”戴佛斯说,“连我也看得出。”
除非史坦尼斯生个儿子,这样的婚姻意味着龙石岛和风息堡终有一天会落到托曼手上,无疑能让泰温公爵满意;同时,希琳将成为兰尼斯特家族的人质,以确保史坦尼斯不会再叛。
“您向陛下提议时,他怎么说?”
“他一直跟红袍女在一起,恐怕……
恐怕思维不大正常。
关于石头龙的说法……
疯了,我告诉你,完全是疯了。
‘明焰’伊利昂、九大法师和炼金术士们难道不是教训吗?
盛夏厅难道不是教训吗?
成天梦想着龙是没有好结果的。
我给亚赛尔分析过,应该稳妥地来,既然史坦尼斯把印章给了我,我就有统治的权力,身为首相,我可以代表国王。”
“这次不行。”
戴佛斯并非廷臣,说话一贯直率。
“以史坦尼斯的脾气,认准了的事,就绝不会屈服。
同样,他也不可能收回对乔佛里的揭发。
至于婚约,既然托曼跟乔佛里皆出于**,那陛下宁愿让希琳去死也不会让她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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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前额青筋暴突,“可他没有选择!”
“您错了,大人,他可以选择身为国王而死。”
“我们呢?
你也想死吗,洋葱骑士?”
“不想。
但我是国王的人,未经他准许,不会自作主张。”
艾利斯特绝望地注视他良久,然后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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