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戚们对我效忠,一旦开战,我能动用他们的军队与船只。
但在选王会上……”罗德利克头领摇摇头,“在娜伽的骨骸底下,每位船长都是平等的。
有人会呼喊你的名字,对此我并不怀疑,但那呼声不会太响亮。
而当维克塔利昂或鸦眼的呼声响起时,有些现在在我大厅里喝酒的人也会加入。
我再说一遍,不要驶入这场风暴。
你的抗争毫无希望。”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毫无希望?
毕竟,我的顺位在先,理当成为巴隆的继承人。”
“你还是那个任性的孩子。
想想你可怜的母亲吧,兰妮只剩下你了。
如有必要,我会将黑风号付之一炬,把你留下。”
“什么,你让我游到老威克岛去?”
“游过浩瀚冰冷的汪洋大海,为一顶你留不住的王冠。
孩子,你父亲的勇气多于理智,古道曾适用于铁群岛,因为当时我们是诸多小王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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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伊耿的征服终结了割据局面,巴隆为何视而不见呢?
古道已随着‘黑心’赫伦和他的儿子们一起消亡了。”
“这我明白。”
阿莎爱着父亲,但她不会自欺欺人。
巴隆在某些方面确实盲目又轻率。
他很勇敢,但不是个好领袖。
“你的意思是,咱们得生生世世当铁王座的奴仆喽?
听着,如果右舷有礁石,左舷有风暴,睿智的船长会转向第三条路。”
“告诉我,第三条路在哪儿?”
“我会告诉你……
在我的女王会上。
阿舅,你怎么会产生不去参加的念头呢?
你将见证历史,活的历史……”“我更喜欢死的历史。
死的历史用墨水书写,活的历史则用鲜血。”
“难道你想懦弱地老死在病**吗?”
“那又怎样?
只要先读饱了书。”
罗德利克头领走到窗边。
“你没询问你的母亲大人。”
我害怕。
“她怎么样?”
“她的身体好起来了,或许会比我们活得都久——假如你执意要干这件蠢事,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
啊,她比刚来时吃得多,也常常能睡一整晚。”
“很好。”
亚拉妮丝夫人在派克岛的最后几年不仅一直失眠,而且晚上会在各个大厅中夜游,拿着蜡烛寻找儿子们。
“马伦?”
她会尖叫着呼唤,“罗德利克,你在哪儿?
席恩,我的宝贝,来妈妈这儿。”
阿莎多次在清晨看着学士从母亲脚跟里拔出木刺,因为她光着脚穿过摇摇晃晃的木板桥走去海中塔。
“明天早晨我就去看她。”
“她会问起席恩。”
临冬城亲王。
“你怎么告诉她的?”
“少之又少。
没讲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
“你肯定他死了?”
“我什么也不肯定。”
“你有没找到尸体?”
“我们找到许多尸体的碎片。
狼群先到……
四条腿的那种,而它们似乎不怎么尊重两条腿的同胞。
被害者的骨头撒了一地,而且被咬开舔食骨髓。
我承认,很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北方人内讧。”
“乌鸦抢夺腐肉,为死者的眼睛互相厮杀。”
罗德利克头领望向海面,注视着波浪中闪烁的月光。
“我们本来有一个国王,然后是五个,现在只有乌鸦,吵吵闹闹地争夺着这具名叫维斯特洛的尸体。”
他关上窗。
“别去老威克岛,阿莎,待在母亲身边。
我担心她没多少日子了。”
阿莎在椅子里挪了挪,“母亲抚养我长大,教我要勇敢。
我若不去,有生之年就会老想着,如果去了会是什么样。”
“若是去了,你或许根本不存在什么‘有生之年’,连想的机会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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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比下半辈子整天抱怨海石之位照权利应属于我强。
我不是关妮丝。”
这话让他一怔。
“阿莎,我那两个高大的儿子在仙女岛喂了螃蟹。
我不大可能再婚。
你若留下,我就指定你为十塔城继承人。
满足吧。”
“十塔城?”
真的吗?
“你的亲属是不会喜欢的。
‘骑士’、老西格弗里德、‘驼背’何索……”“他们有自己的土地和居城。”
那是没错。
潮湿腐朽的哈尔洛厅被封给“银发”老西格弗里德·哈尔洛;“驼背”何索·哈尔洛的居城是闪光塔,位于西岸的悬崖上。
“骑士”赫拉斯·哈尔洛爵士坐镇灰园堡;“蓝衣”博蒙德在赫利丹岭上统治。
“博蒙德有三个儿子,‘银发’西格弗里德有诸多孙子,而何索素有野心,”阿莎说,“他们都想继承你,甚至包括西格弗里德本人,那家伙满心希望能长命百岁。”
“‘骑士’将继我之后成为哈尔洛岛头领,”舅舅宣布,“条件是待在灰园堡发号施令。
你代表十塔城向他效忠,赫拉斯爵士便会保护你。”
“我自己保护自己。
阿舅,我是海怪,葛雷乔伊家族的阿莎。”
她站起身。
“我要父亲的王位,不要你的交椅。
哈,你那些镰刀看起来挺危险,也许会有一把掉下来割掉我的脑袋。
不,我要海石之位。”
“你不过是又一只乌鸦,尖叫着争夺腐肉的乌鸦。”
罗德利克坐回桌子后面。
“你走吧。
我要继续拜读马尔温博士的著作。”
“要是有新发现,记得讲给我听。”
舅舅就是舅舅,从来不会变。
不管他嘴上说什么,他都会去老威克岛。
她的船员们已在大厅里用饭。
阿莎必须加入他们,把老威克岛会议的性质和意义讲清楚。
不用怀疑,她的人会坚定地追随她,但她还得争取其他人:哈尔洛家族的亲戚,沃马克家和斯通垂家……
第一步,要把能利用的资源统统争取过来。
她在深林堡的胜利为她做了最好的注脚,她的手下会大肆炫耀——黑风号的船员素来对于女船长的事迹抱有一种奇妙的骄傲。
其中半数人像爱女儿一样爱她,另一半人则想分开她的双腿,但两类人都甘愿为她而死。
我也愿意为他们而死,她边想边推开楼梯底部的门,踱进月光照洒的庭院。
“阿莎?”
一个黑影从水井后面走出来。
她的手立即伸向匕首……
直到月光将黑影转化为一个穿海豹皮斗篷的男子。
又一个鬼魂。
“特里斯。
我在大厅没见到你。”
“我想看看你。”
“看我的哪一部分呢,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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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咧嘴笑道。
“好吧,我就在这儿,我长大了。
请随便看。”
“你成了女人,”他靠过来,“而且很美。”
跟上次见面时相比,特里斯蒂芬·波特利魁梧多了,但仍拥有记忆中那杂乱的头发和海豹般率真的大眼睛。
一双温柔的眼睛,真的。
然而这是可怜的特里斯蒂芬的不幸,身为铁民,他过于温柔了。
不过,现在他的脸出落得标致,她心想。
特里斯在孩童时代饱受粉刺困扰,阿莎也是;也许就是这点将他俩拉到了一起。
“你父亲的事我很难过。”
她告诉他。
“我也为你的父亲悲哀。”
为什么?
阿莎差点问出口。
小时候,正是巴隆把他送出派克岛,给贝勒·布莱克泰斯当养子。
“你当真是波特利头领了?”
“至少名义上是。
赫伦死在卡林湾,他被沼泽魔鬼用毒箭射死。
然而,我这个头领目前一无所有。
我父亲拒绝承认鸦眼的王位,鸦眼便淹死了他,并迫使我的叔叔们宣誓效忠。
在那之后,他又将我父亲一半的土地给了铁林城,因为温奇头领第一个向他屈膝,尊他为王。”
温奇家族在派克岛上势力强盛,但阿莎不愿流露出沮丧。
“温奇没有你父亲的勇气。”
“你叔叔收买了他。”
特里斯道,“宁静号回来时,货舱中装满了财宝:镀金盘子,珍珠,鸡蛋那么大的绿宝石、红宝石和蓝宝石,一袋袋没人提得动的钱币……
鸦眼利用一切机会贿赂收买。
我叔叔吉蒙德如今自称为波特利头领,在你叔叔庇护下统治君王港。”
“别担心,照权利,你才是波特利头领,”她向他保证,“我坐上海石之位后,立即归还你父亲的土地。”
“只要你喜欢。
其实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噢,月光下的你真可爱,阿莎。
如今你成年了,但在我记忆中,你仍是那个骨瘦如柴、一脸粉刺的小女孩。”
干吗老提起粉刺?
“我也记得。”
但不像你那么喜欢。
艾德·史塔克带走她母亲唯一在世的儿子作为人质之后,她母亲迫不及待地收养了五个男孩,一同带到派克城中生活。
特里斯的年龄跟阿莎最近。
他不是她亲吻的第一个男孩,但他头一个解开她上衣衣带,用汗津津的手触摸她萌芽的**。
要是当年的他胆子够大,我会让他触摸更多。
她的初潮出现在叛乱战争期间,唤醒了她的欲望,而在那之前,阿莎对**已很好奇。
他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跟我又年龄相仿,也乐意尝试,仅此而已……
外加经血的刺激。
当时,她称之为爱,直到特里斯开始谈论要她给他生孩子;至少一打儿子,噢,还要些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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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一打儿子,”她惊骇地通知他,“我要去冒险。”
不久之后,魁伦学士发现他们在一起,于是年轻的特里斯蒂芬·波特利被送往黑潮岛。
“我给你写过信,”他说,“但约瑟兰学士不愿发出去。
有一回,我给一个桨手一枚银鹿币,他所在的商船要去君王港,他承诺会把我的信交到你手上。”
“你的桨手把你耍了,他将你的信扔进了海里。”
“我正担心如此。
他们同样没给过我你的信。”
我一封也没写过。
事实上,特里斯被送走,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的摸索已令她厌烦起来。
然而这不是他喜欢听的话。
“伊伦·湿发号召举行选王会。
你会来支持我吗?”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可……
布莱克泰斯头领说选王会是场危险的游戏。
他认为你叔叔会袭击大家,把所有人杀光,就像乌伦那样。”
他的确有那种疯狂。
“他没那实力。”
“你不了解,他正在派克岛上纠集人马。
橡岛的奥克伍家族带给他二十艘长船,‘长脸’琼恩·密瑞带去十二艘,‘左手’卢卡斯·考德也支持他。
还有‘半血霍尔’赫伦、‘红桨手’、‘杂种’克梅特·派克、‘自由民’罗德利克、‘褐牙’托沃德……”“都是无足轻重之辈。”
阿莎了解他们每一个,“盐妾所生,奴隶的子孙后代。
哼,考德家族……
你知道他们的箴言吗?”
“不屑鄙视。”
特里斯念道。
“他们用网子打仗,但假如被他们抓住,你就跟落在龙王手中一样凄惨。
还有更糟的呢,鸦眼从东方带回了怪物……
哦,还有巫师。”
“阿叔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阿莎说,“我父亲为此多次跟他争吵。
让他的巫师见鬼去吧,你忘了么?
我们有湿发,有淹神。
够了,在我的女王会上,我究竟能不能得到你的支持,特里斯?”
“我会全力支持你。
我是你的人,永远永远。
阿莎,我要跟你结婚。
你母亲已经同意了。”
她抑住一声呻吟。
你应该先来问我……
尽管我的回答你一点也不会喜欢。
“我不是次子了,”他续道,“正如你说的,我已是合法的波特利头领。
而你——”“我的身份将在老威克岛决定。
特里斯,我们并非互相摸索探求的小孩子了。
你以为自己想娶我,其实不然。”
“我确实想,真的想,你是我所有的梦想。
阿莎,我以娜伽的骨头的名义发誓,我没碰过其他女人。”
“那就去碰吧,一个……
两个,十个,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告诉你,我碰过的男人数都数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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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用唇,有的用斧。”
她在十六岁时将贞操给了里斯商船上某位英俊的金发水手。
此人只懂六个通用语词汇,“干”是其中一个——她想听的就是这个词。
后来,阿莎又学会了去找森林女巫,泡制月茶,好让肚子不鼓起来。
波特利眨眨眼,仿佛不理解她的话。
“你……
我以为你会等。
为什么……”他揉揉嘴巴。
“阿莎,你是被逼的吗?”
“哼,我逼他撕开上衣。
你不会想娶我的,相信我吧。
你是个可爱的男孩,一直如此,但我不是个可爱的女孩。
假如我们结婚,你很快就会恨我。”
“不,决不。
阿莎,我为你心痛。”
她听够了。
病态的母亲,被害的父亲,强横的叔叔,足以让任何女人应接不暇;她不需要再多一条害相思病的小狗。
“找个妓女,特里斯。
她会治愈你的心痛。”
“我永远无法……”特里斯蒂芬摇摇头,“你和我注定要在一起,阿莎。
我一直认为你将成为我的妻子,成为我儿子的母亲。”
他抓住她的胳膊。
眨眼工夫,她的匕首已抵住他喉咙。
“放开我,否则你活不到生儿子。
快。”
等他松手,她放低刀子。
“你想要女人,很好,今晚我会丢一个到你**。
假装她是我吧,要是那样能让你高兴的话,但不要再冒昧地碰我。
我是你的女王,不是你老婆。
记住。”
阿莎将匕首回鞘,留下特里斯呆立原地,一大滴血从他脖子上缓缓地流淌下来,在苍白的月光中呈现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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