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之后,詹姆只见过雷拉一次,那是王后启程前往龙石岛的清晨。
雷拉披着斗篷,拉起兜帽,迅速爬进王家轮宫里,下了伊耿高丘,前往河边上船。
他没机会与王后讲话,却听见了侍女们的低语,她们说王后的模样就像是被野兽摧残过,大腿上全是爪印,**被牙齿咬破。
野兽,戴王冠的野兽,詹姆静静地想。
疯王最终杯弓蛇影到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佩带利器——除了御林铁卫。
他不修边幅,胡须纠结脏污,蓬乱的银金色长发直垂到腰部,黄指甲弯弯曲曲,长到九寸长。
但利器仍旧折磨着他,铁王座上的利器,令他无法逃避。
他的胳膊和腿脚上密密麻麻全是血痂和半愈合的伤疤。
让我君临煎黑骨骸与烤熟血肉,詹姆看着姐姐的笑脸,心事重重,让我成为灰烬之王。
“陛下,”他严肃地说,“我们可以私下谈谈吗?”
“好吧。
托曼,你今天该上课了,请随大学士去教室。”
“是,母亲。
我们正在学习受神祝福的贝勒国王。”
玛瑞魏斯夫人也识趣地离开,临走前亲吻了太后的双颊。
“今晚您还和我共进晚餐吗,陛下?”
“如果你不来,我可要生气了。”
詹姆没法不注意密尔女人走路时摇晃屁股的姿态。
每一步都是**。
等门关上,他赶紧清清喉咙,开口道,“先是凯特布莱克,接着是科本,现在又来了这个女人。
亲爱的老姐,你打算开马戏团么?”
“我喜欢坦妮娅夫人。
她会逗我开心。”
“她是玛格丽·提利尔的随从,”詹姆提醒瑟曦,“她会把你的情报泄露给咱们的小王后。”
“她当然会。”
瑟曦伸手灌满酒杯,“当我提出要收留坦妮娅时,玛格丽兴奋得发抖,你瞧她说了什么:‘她会成为您的姐妹,正如她是我的姐妹。
我当然会把她给您!
陛下,我已经有了我的表亲和众多小姐夫人们了。’
哼,咱们的小王后舍不得让我孤孤单单呢。”
“你明知她是间谍,留着作甚?”
“玛格丽自作聪明,打错了算盘,她不晓得这密尔婊子是条口蜜腹剑的毒蛇。
现今我让坦妮娅把我精心挑选过的情报回传给咱们的小王后,其中有些甚至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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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曦眼中闪动着淘气的光彩。
“而另一方面,坦妮娅将‘处女玛格丽’的情况巨细无遗地向我汇报。”
“她会吗?
你究竟了解她多少?”
“我了解她是位母亲,她有一个儿子,她想让他在这世上出人头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当母亲的都这样。
玛瑞魏斯夫人或许是条毒蛇,但她不笨,她知道我能做到的比玛格丽能做到的多得多,所以宁愿站在我这边。
她告诉我的事情很多很多,你绝对猜想不到。”
“什么事情?”
瑟曦坐到窗边。
“比如……
你知道荆棘女王的轮宫里有一大箱钱币吗?
那是征服战争之前铸造的‘手币’。
每有商人呆头呆脑地提出以金币交易,她便会欣然使用高庭的金子来支付,因为每枚金币只有当前金龙一半重。
呵呵,哪个商人敢投诉梅斯·提利尔的母亲大人欺诈呢?”
她吮了一口酒。
“你今天骑马可算愉快?”
“叔叔很在意你的缺席。”
“叔叔的意见不关我事。”
“当然关你的事。
你应该好好利用他,就算不放在奔流城或凯岩城,也应该派去讨伐史坦尼斯大人,不是吗?
宁肯起用凯冯也好过——”“卢斯·波顿是新任北境守护。
他会对付史坦尼斯。”
“别忘了,波顿大人被困在颈泽之外,而铁民扼守着要道卡林湾。”
“他们守不了多久,波顿的私生子很快便会清除这小小的障碍,打开通路。
波顿大人还获得了两千佛雷士兵的增援,佛雷军由霍斯丁和伊尼斯带队,他们的力量加起来,足以压倒史坦尼斯和几千游**的残人。”
“凯冯爵士——”“——将专心致志地治理戴瑞城,教导蓝赛尔该怎么擦屁股。
你别管他,父亲的死像把他阉了似的,他成了个没用的老头。
达冯和达米昂对我们更有用。”
“他俩是有能力,”詹姆素来与两位表亲交好,“但你需要首相。
不用叔叔,用谁呢?”
姐姐笑了。
“放心,不会用你。
我打算起用坦妮娅的老公,此人的祖父曾是伊里斯的首相。”
巨号首相。
詹姆想起欧文·玛瑞魏斯,为人和气,行事无能。
“如果我记得没错,他祖父被伊里斯流放过,还没收了领地。”
“劳勃恢复了他的家业,至少恢复了一部分。
如果我让奥顿收回他家全部的领地,坦妮娅会感激我的。”
“说了半天,你就是为满足这密尔婊子的要求?
我以为我们是在讨论选谁来治理国家!”
“国家由我治理。”
愿七神保佑所有人。
姐姐总以为自己是长了**的泰温公爵,其实她差得太远。
别的不说,父亲素来像大冰川一般无情而冷静,而瑟曦情绪上来跟野火燃烧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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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说史坦尼斯抛弃龙石岛时,她高兴得像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以为对方就此放弃争夺王位,自我放逐了;而当北方来报史坦尼斯占领了长城,她又顿时发作,令众人皆不敢接口。
她不缺才智,缺的是判断力和耐心。
“你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首相加以辅佐。”
“软弱的统治者才需要强有力的辅佐,正如伊里斯需要父亲,而强有力的统治者需要的只是忠心耿耿的传令官罢了。”
她摇晃酒杯,“哈林大人怎么样?
他不会是头一个当上国王之手的火术士了。”
当然不是,上一个被我宰了。
“谣传你打算任命奥雷恩·维水为海政大臣。”
“你刺探过我?”
见他不答,瑟曦把头发甩到脑后,“维水很适合这个职位。
他半生都在船上讨生活。”
“半生?
他连二十岁都不到。”
“他二十二岁了!
再说,争这个有意义吗?
父亲当上伊里斯的首相时还不满二十一岁呢。
是时候改变了,托曼身边应该多些活力充沛的年轻人,不能净是满脸皱纹的老骨头。
奥雷恩很合适,他精力旺盛。”
他精力旺盛而且英俊,詹姆心想……
她和蓝赛尔、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甚至月童上床!
……
“派克斯特·雷德温更合适,毕竟他掌管着维斯特洛最庞大的舰队。
这个奥雷恩·维水可以负责小艇——假如你给他买一艘当玩具的话。”
“你真是个孩子,詹姆。
雷德温是提利尔的封臣,还是高庭公爵那丑恶母亲的外甥。
我决不准提利尔公爵的爪牙混进我的御前会议。”
“你的意思是托曼的御前会议吧?”
“你很清楚我的意思。”
我很清楚。
“我认为奥雷恩·维水糟糕透顶,哈林更是尤有过之,至于科本……
诸神在上,他追随瓦格·霍特,还被学城剥夺过颈链!”
“都是灰衣绵羊们干的。
反正,科本对我很有用,也很忠诚——这点连我自己的血亲骨肉都做不到。”
亲爱的老姐,这样搞下去,我们总有一天会成为群鸦的盛宴。
“瑟曦,听我一言,你现在到处都能看见侏儒的影子,还把我们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变成敌人。
至少,凯冯叔叔不是你的敌人,我更不是你的敌人。”
她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
“我求过你,求你帮助。
我跪在你面前,而你拒绝了我!”
“我的誓言……”“……
没有阻止你谋杀伊里斯。
言语只是风。
你本可以拥有我,却选择了这身袍子。
出去。”
“姐姐……”“滚出去!
聋了吗?
我讨厌看见你丑陋的肢体!
滚出去!”
为赶走他,她把酒当头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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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没泼中,但詹姆明白其中的暗示。
等他独坐在白剑塔的会议室内,握着一杯多恩红酒,用断肢翻阅白典时,暮色已临。
百花骑士走进来,解下白袍和剑带,挂在墙上詹姆的东西旁边。
“我在院子里看了你的表现,”詹姆说,“你骑得不错。”
“当然不止是‘不错’啰。”
洛拉斯爵士为自己倒了杯酒,并在半月形桌子的对面落座。
“一个谦虚的人应该回答:‘大人过奖,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或者‘哪里,是我的坐骑很棒’。”
“好吧,我的坐骑还将就,而大人的好意好比我的谦虚。”
洛拉斯朝白典挥挥手。
“蓝礼大人常说,读书是学士的活儿。”
“至少这本是留给我们的,它记录了曾穿上白袍的每个人的历史。”
“瞧过几眼,纹章画得挺漂亮。
我喜欢看图,蓝礼大人收藏的几本精美典籍,保管让这帮修士无地自容。”
詹姆不由得笑了。
“可惜它们都不在这儿。
爵士,历史的作用是开阔视野,你应该了解前人们的生活,并以此为鉴。”
“我了解这些人。
什么龙骑士伊蒙王子,莱安·雷德温爵士,‘雄心’,无畏的巴利斯坦……”“……
加尔温·科布瑞,埃林·克林顿、魔鬼戴瑞,嗯,这些你也知道?
你晓得‘强壮的’卢卡默么?”
“‘好色之徒’卢卡默爵士?”
洛拉斯爵士似乎颇感有趣,“不就是有三个老婆和三十个孩子的那位?
他们最后切了他的**,关于他还有首歌,您是要我唱给您听吗,大人?”
“特伦斯·托因爵士呢?”
“他睡了国王的情妇,死得悲惨。
教训是,穿白马裤的人得把裤腰带系紧些。”
“灰袍盖尔斯?
大方的奥利瓦?”
“前者是个叛徒,后者是个懦夫,都令白袍蒙羞。
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
你不要总那么敏感,爵士。
你知道‘老不死’科托因吗?”
洛拉斯爵士摇头。
“他干了六十年的御林铁卫。”
“什么时候?
我从来没听说——”“你知道暮谷城的唐纳爵士吗?”
“名字似乎听过,但——”“安迪森·希山?
‘白头鹰’迈克尔·梅泰林?
‘永不投降的’乔佛里·诺科斯?
还有红劳勃·佛花?
关于这些名人你又知道什么?”
“佛花是私生子的姓,希山也是。”
“但这两位都当上了御林铁卫的队长,他们的故事全收录在这本书里面。
这本书中还有罗兰德·达克林的事迹,他是在我之前最年轻的御林铁卫,他于战场上赢得白袍,一小时之后身披白袍死去。”
“说明他武艺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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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厉害。
他牺牲自己拯救了国王。
你瞧,曾有那么多勇士披上白袍,而他们的事迹几乎都被遗忘了。”
“该遗忘的自然会被遗忘。
人们只记得英雄,只记得强者。”
“英雄和恶棍,”所以你我当中至少有一位会被歌谣传唱,“还有少数兼而有之的人。
比如他。”
他敲敲自己正在读的那一页。
“谁?”
洛拉斯扭头过来看,“鲜红底色上十个黑色的小球,我不认识。”
“它属于克里斯顿·科尔,韦赛里斯一世和伊耿二世的铁卫,”詹姆阖上白典,“人称‘拥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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