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全五卷)-316.第316章 临冬城亲王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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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第316章 临冬城亲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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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内外全是黑冷灰烬,屋里只靠烛光照明。

无论何时门一开,几根蜡烛就会颤抖摇曳,跟那瑟瑟发抖的新娘一样。

他们为她穿上蕾丝镶边的白色羔羊毛裙服,袖子和胸前缝了许多淡水珍珠。

她脚踏一双白色母鹿皮拖鞋——很漂亮,但不保暖。

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这是一张冰雕的脸,席恩·葛雷乔伊为她披上毛皮镶边的斗篷时心里想,一具大雪埋葬的尸体。

“小姐,时辰已到。”

门外,音乐奏响,竖琴、笛子还有鼓似乎都在催促他们。

新娘抬起头,那双棕色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烁。

“我会做他的好妻子,忠——忠实的妻子,我……

我会取悦他,并给他生许多儿子。

他会知道,我是一个比真正的艾莉亚好得多的妻子。”

再这样说话,你会没命的,或者更糟。

这是他作臭佬时,学会的第一件事。

“小姐,您才是真正的艾莉亚,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亚,艾德公爵之女,临冬城的继承人。”

名字,她必须记住自己的名字,“您是捣蛋鬼艾莉亚,您姐姐还喜欢称您为马脸艾莉亚。”

“那名字是我起的。

她的长脸好像马,我可不像,我很可爱。”

她眼中终于溢出泪水,“我没有珊莎那么美,但人人都称赞我可爱。

拉姆斯老爷也觉得我可爱吗?”

“是的,”他撒谎道,“他亲口告诉过我。”

“可他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从他看我的眼神中我感觉得到。

他为此恼怒万分,以至于微笑也掩饰不住怒火。

可这不是我的错啊,对了,他们说他蓄意伤人。”

“小姐,您不该听信……

听信谣言。”

“他们说他伤过你。

你的手,还有……”他嘴唇发干。

“那……

那是我应得的,因为我惹恼了他。

您可千万不能惹恼他。

拉姆斯老爷是个……

是个温柔又和蔼的人。

只要能取悦他,他就会好好待您。

做个好妻子吧。”

“帮帮我,”她忽然抓住他,“求你了。

我以前很喜欢看你在场子里练武比剑。

你好英俊。”

她捏紧他的胳膊。

“我们一起逃吧,我可以做你的妻子,或者你……

你的情妇……

随便什么,只要你喜欢。

你可以当我的男人。”

席恩从她的抓握中扭开胳膊。

“我不……

我不是你的男人。”

是男人就会帮她,“你……

你当自己是艾莉亚就好,做他的妻子就好。

取悦他,或者……

取悦他就好。

不要幻想自己是别人了。”

珍妮,她叫珍妮,珍珠宝贝,零落成泥。

音乐越奏越响、越来越急迫。

“时辰到了。

快把眼睛上的泪水擦掉。”

棕色的眼睛。

应该是灰眼睛才对。

有人会注意到。

有人会记得。

“很好。

现在试着微笑。”

女孩试着微笑,但嘴唇抽搐,勉强拧开就僵硬不动了。

他能看见她的牙齿。

洁白漂亮的牙齿,他心想,但如果她惹恼了他,这些牙齿很快就保不住。

他推开门,屋里的四根蜡烛有三根顿灭。

他把新娘带进迷雾之中,婚礼宾客们在雾中等候。

“为何是我?”

当初达斯丁伯爵夫人吩咐必须由他来引领新娘时,他问道。

“因为她父亲和她所有的兄弟都已不在人世,她母亲陨落在孪河城,他的叔叔舅舅们有的失踪、有的死了、有的作了俘虏。”

“可她还有一个兄弟,”她还有三个兄弟,他本想说,“琼恩·雪诺就在守夜人军团服役。”

“他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是个私生野种,而且还发下毒誓,将此生献给长城;与之相对,你身为她父亲的养子,是她仅存的亲人。

让你来当她的伴郎最合适不过。”

她仅存的亲人。

席恩·葛雷乔伊与艾莉亚·史塔克一起长大,任何冒牌货都不可能骗过席恩的眼睛。

如果连他也承认波顿找来的女孩就是艾莉亚,那么到场见证婚礼的北方诸侯们便没道理质疑联姻的合法性。

到场贵族包括史陶家族和史拉特家族、妓魇安柏、争吵不休的几位莱斯威尔、霍伍德家的下属和赛文家的亲属们、肥胖的威曼·曼德勒伯爵……

他们中没有哪一个对艾德·史塔克小女儿的了解有他的一半深。

即便少数人私下怀疑,也懂得明智地闭上嘴巴。

波顿家利用我来掩盖骗局,把我的脸面贴在他们的谎言之上。

为着这个,卢斯·波顿才把他重新打扮成贵族少爷,以便于他演好这场戏。

等婚礼结束,等假艾莉亚被上床**之后,变色龙席恩对波顿公爵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为我们办好这件事,日后我们打败史坦尼斯,就会考虑如何为你赢回令尊的宝座。”

公爵大人轻言细语地向他保证,可惜这种声音说出的只有阴谋和谎言,席恩连一个字都不信。

他乖乖照办是因为别无选择,只能跟着他们的指挥跳舞,但事后……

事后他会把我交还给拉姆斯,他心知肚明,而拉姆斯会再要我几根手指,把我变回臭佬。

除非诸神保佑,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攻陷临冬城,把大家统统杀死——包括席恩。

这已是他最好的结局。

神木林中有种奇特的温暖;神木林外,临冬城笼罩着一层冻硬的白霜。

路上覆满又硬又滑的黑冰,玻璃花园破碎窗格上的霜冻在月光下闪烁。

一堆堆脏雪被推到墙边,占据了每个墙角和角落。

有时雪堆得太高,竟把其后的门梁彻底掩住。

积雪还掩埋了灰烬和残骸,偶尔有焦黑的木梁或缠着皮肤毛发的骨头露出来。

城垛和塔楼上垂下长枪那么长的冰柱,好比老人僵硬的白胡子。

然而这些都是神木林之外的景象,林中的土地没有结冻,热池子蒸汽腾腾,宛如婴儿的呼吸。

新娘着白灰两色服饰。

若真正的艾莉亚能活下来参加婚礼,就会这样打扮。

席恩着黑金两色服饰,斗篷用荒冢屯某位铁匠粗粗打造的铁制海怪搭扣扣在肩膀。

然而兜帽底下,他的头发花白稀疏,皮肤呈现老年人的灰色。

我终究成了个史塔克,他心想。

新娘和伴郎手挽着手,走过一道石拱门,丝丝缕缕的雾气在脚边缠绕。

鼓点颤巍,犹如少女的心跳;笛声高扬,好似甜美的应召。

树冠顶上,一轮弯月飘浮在黑暗的天空里,半掩在迷雾之中,犹如丝帐背后偷窥的眼睛。

席恩·葛雷乔伊对这片神木林并不陌生。

他幼时常在此玩耍,拣起石子对着鱼梁木下冰冷的黑水池打水漂,把秘密宝藏藏在一棵古老橡树的树洞里,还用自制的弓去射松鼠。

后来长大了一些,每当在场子里跟罗柏、乔里或琼恩·雪诺练剑后,他会泡在温泉池中疗养瘀伤。

当他想要躲起来独处时,总能在这里的栗子树、榆树和士卒松下找到慰藉。

他的初吻也在这里,而那之后不久,在一棵高大的灰绿色哨兵树下,就着一张褴褛的被子,另一位女孩让他成为了男人。

但他从未见过神木林这幅光景——灰色的幽暗树林,被温暖的雾气与浮动的光源笼罩,四面八方到处传来低语声。

树下的温泉池仍在冒热气,雾蒙蒙的蒸汽裹住了树木,犹如大树的喘息。

它们更冉冉爬过城墙,在围观的窗户上搭了一层灰色窗帘。

前方有条曲折小路,铺路的破裂岩石皆已覆满苔藓,半掩在棕色的泥土和落叶中。

粗壮的棕色树根从石头下面顶上来,人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因此席恩刻意扶持着新娘。

珍妮,她叫珍妮,珍珠宝贝,零落成泥。

不,他不能这样想她,不能再想起这个名字。

哪怕不小心提及这个名字,也会付出一根手指,甚至一只耳朵的代价。

于是他专心致志地缓步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留意。

走急了,失去的脚趾会让他踉跄,甚至摔跟头,而要是在拉姆斯老爷的婚礼上出这等差错,老爷很可能会剥了他惹事那只脚的皮。

雾太浓,只看得见最近的树,稍远处是层层叠叠的高大阴影和迷离光线。

蜡烛在曲折小路的两旁摇曳、在更远处的树林间摇曳,犹如热腾腾的灰汤里泡着的苍白萤火虫。

感觉像是身处奇特的地下世界,抑或是世界之间永恒的边疆,那些被诅咒的灵魂会在这里悲哀地漫游一阵子,方才根据罪行去向注定的地狱。

这里的观众都是死人吗?

是不是史坦尼斯趁我们熟睡时发动奇袭、杀光了所有人?

战斗还没打响,或是早已结束、结局一败涂地?

个别火炬烧得炽烈,将红润的光映照在婚礼宾客们脸上,但由于迷雾不依不饶的抗拒,导致照明并不充分,周围浑似有一群半人半兽的扭曲形体。

史陶伯爵成了獒犬,洛克老伯爵化身秃鹫,妓魇安柏是个石像鬼,大瓦德·佛雷成了狐狸,小瓦德扮作红色公牛——可惜少了鼻环——至于卢斯·波顿,他的脸仍是一张淡灰色面具,两只眼睛该在的地方,换上了两团脏冰。

头顶的树上落满了乌鸦,它们蜷起羽毛蹲在光秃秃的棕色树枝上,围观树下的绮丽闹剧。

都是鲁温师傅的鸟。

鲁温死了,学士塔也付之一炬,但乌鸦们没事。

它们离不开这里,这里是它们的家。

席恩不知家是什么滋味,真的。

接着雾就散了,好比舞台上帷幕揭开,戏剧发展到**。

心树就在前方,干瘦的枝条大方地伸开,红色和棕色的落叶堆积在宽阔的白色树干上。

这棵树上的乌鸦最多,它们正用恶毒的声调彼此窃窃私语,诉说着秘密。

拉姆斯·波顿站在树下,穿着柔软的灰皮革高筒靴和黑天鹅绒紧身上衣,衣服用粉色丝线和闪烁的、泪珠形状的石榴石装饰。

一抹微笑在他脸上跳跃。

“来者何人?”

他张开潮湿的嘴唇发问,衣领以上的脖子通红,“何人来见旧神?”

作答的是席恩:“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亚来此成婚。

她不仅是长大成熟、有了月事的女人,更是嫡亲所生、血统纯正。

她来此祈求诸神的祝福。

何人要迎娶她?”

“我,”拉姆斯应道,“波顿家族的拉姆斯,霍伍德伯爵和恐怖堡的继承人。

我要迎娶她。

何人将献出她?”

“葛雷乔伊家族的席恩,她父亲的养子。”

他转向新娘,“艾莉亚小姐,您愿意接受这个男人吗?”

她这才抬眼望向自己的夫君。

棕色的眼睛,不是灰色。

莫非大家都是瞎子不成?

她呆呆地看着他,很长时间没说话,但那双眼睛里充满乞求。

这是你的机会啊,临冬城亲王心想,告诉大家,趁现在告诉大家。

在他们面前高喊出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们你不是艾莉亚·史塔克,向整个北境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你是被逼的牺牲品。

当然,这之后她难逃一死,连他也会送命,而狂怒中的拉姆斯很可能会直接动手杀人。

北境的旧神至少能为他们留下这点慈悲。

“我愿意。”

新娘低低地说。

迷雾中点点亮光围绕他们,一百根蜡烛犹如一百颗遮遮掩掩的星星。

席恩向后退开,拉姆斯和他的新娘手牵手,在心树前跪下,低头以示恭顺。

鱼梁木血红的眼睛朝下凝视着他们,它张开血红的大嘴巴,似乎在肆意嘲笑。

头顶树枝上,有只乌鸦厉声尖叫。

丈夫和妻子无声地祈祷了一阵后,重新站起来。

拉姆斯解开席恩之前在新娘肩膀系上的斗篷——灰毛皮镶边、沉重的白羊毛斗篷,绣有史塔克家族的冰原狼纹章——为她披上一件粉色斗篷。

那斗篷似他的上衣般点缀着无数血色石榴石,后背部位缝了一个由红色硬皮革制成的恐怖堡剥皮人,模样阴森骇人。

婚礼就这么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

北方的婚礼就是如此简单迅速。

席恩认为,主要原因应归结于北方没有牧师或修士。

无论如何,这对他是桩好事。

仪式结束后,拉姆斯·波顿立刻环住新娘,带她从迷雾中大步离去。

波顿公爵和瓦妲夫人随后跟进,接着是其他贵族。

乐师们又开始奏乐,诗人尔贝唱起《两颗跳动如一的心》,他手下的两个女人也跟着唱,三人形成甜美的合音。

席恩疑惑自己能否也在此祈祷。

旧神会倾听我的呼声吗?

他们不是他的神,从来不是。

他是铁种,派克岛的血脉,他的神是群屿的淹神……

但临冬城离大海太远太远,而他这一辈子,似乎没有任何神灵关心过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搞不懂自己为何还活着,甚至想不通自己干吗要生下来。

“席恩。”

一个声音轻柔地唤道。

他猛地抬头。

“谁?”

他只看见树木和缠绕树木的迷雾。

那声音就跟树叶摩挲的沙沙声一样微弱,带着冰冷的怨恨。

那是神的声音,还是鬼魂的?

他夺取临冬城时,多少人为之丧命?

他失去临冬城那天呢?

那天是席恩·葛雷乔伊的末日,而后他重生为臭佬。

臭佬臭佬,好似惨叫。

他忽然在这里待不住了。

神木林外,寒气像饿狼一样扑来,冻得他牙齿打战。

他尽可能低头避开风头,朝大厅行去,紧跟在一长串蜡烛和火炬后头。

靴子踩得脚下的冰吱嘎作响,突来的狂风吹开兜帽,真像是饥渴的鬼魂伸出结冰的手指,急切地要把他认出来。

对席恩·葛雷乔伊而言,临冬城里处处鬼魂。

这已不是他少年时代夏日里的孤傲城堡,这是一个荒凉残破的地方、一处不折不扣的废墟、一座属于乌鸦和尸体的乐园。

雄伟的双层城墙依然屹立不倒,因为花岗岩不会轻易对烈火认输,但城墙里面的塔楼和堡垒几乎都没了屋顶,有的甚至整个儿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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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城大火几乎吞噬了所有的茅草和木料,玻璃花园破碎的窗格下,那些本该在漫长的冬天滋养居民的水果蔬菜,如今枯死、焦黑、冰冻。

但城堡并不缺人,广场为帐篷填满,其中一半又被雪掩埋。

卢斯·波顿把自己和他佛雷盟友的军队统统带进了城,几千人就这么挤在废墟里,征用了每一处空地。

士兵们也睡在地窖和无顶的塔楼中,睡在遗弃了几世纪之久的建筑里。

缕缕灰烟自重建的厨房和重新盖上顶的几座兵营碉堡中蜿蜒上升。

城垛和城齿上头都堆满了雪,垂下冰柱,世间的颜色集体背叛了临冬城,只给它留下漫无边际的灰和白。

史塔克的颜色。

席恩不知自己为此该感到欣慰还是不安。

连天空也是一片灰。

灰、灰、还是灰,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无论望向哪头,都逃不过灰色的地网天罗。

除了新娘的眼睛。

那是一双棕色的眼睛。

大大的棕色眼睛,其中充满恐惧。

她把他当成靠山,真荒谬。

他能为她做什么?

难道吹声口哨,就能召唤飞马,就能带她飞出重围吗?

就像她和珊莎喜欢的那些故事里的英雄?

不,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臭佬臭佬,驯服乖巧。

广场四周,麻绳吊着许多半冻僵的尸体,它们肿胀惨白的面孔上又结了一层霜。

波顿公爵率前锋部队到达临冬城时,这里住进了一批难民,士兵们用长矛从城堡荒废的堡垒和塔楼中,驱赶出二十多人。

其中最大胆好斗的被直接吊死,其他人充当奴工。

好好工作,波顿公爵告诉他们,干得好就能得到宽待。

狼林就在左近,石头和木材遍地可寻。

奴工们首先建起结实的新城门,替换被烧掉的城门,接着清空了大厅倒塌的天花板,匆忙搭起新的。

完工之后,波顿公爵吊死了所有工人。

不过他守住了诺言,给予了宽待,因为他没剥任何一个人的皮。

此刻,波顿军已尽数赶到。

他们就着呼啸的北风,在临冬城城墙上升起托曼国王的雄鹿狮子旗,下方是恐怖堡的剥皮人旗。

席恩跟随芭芭蕾·达斯丁到来,队伍中不仅有伯爵夫人本人,还有荒冢屯征用的大批民兵和婚礼的新娘子。

达斯丁伯爵夫人坚持要监护艾莉亚小姐,直到成婚为止。

然而现在仪式已告结束。

她业已发下婚誓,此生属于拉姆斯了。

经由这场联姻,拉姆斯成了临冬城之主。

只要珍妮不惹恼他,他应该也不会伤害她吧。

艾莉亚。

她的名字是艾莉亚。

即便戴着毛皮镶边的手套,席恩的手仍旧抽痛起来。

他的手总是会痛,尤其是那些失去的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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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女人渴望过他的爱抚吗?

我自封为临冬城亲王,他心想,后来的一切全是报应。

他以为这次大胆的突袭会让他名垂千古、为歌谣传唱;然而现今即便有人谈论他,也是在唾骂变色龙席恩,诅咒其背信弃义的行为。

这里从来不是我的家。

我来这里是做人质的。

史塔克公爵待他并不严苛,但公爵那柄钢铁巨剑的阴影却始终横在两人之间。

他待我不薄,但谈不上温馨,因为他知道,有朝一日很可能得亲手取我项上人头。

席恩一直低着头,在广场帐篷间穿梭。

我在这个场子里学成武艺。

他想起温暖的夏日,在罗德利克老爵士的注视之下,和罗柏及琼恩·雪诺练武的日子。

那时他还是完整的人,可以像正常人那样握剑。

但这个广场也留下黑暗的记忆:布兰和瑞肯逃出城堡的那天晚上,他在这里集合史塔克的属民。

那时拉姆斯才是臭佬,臭佬站在他身边耳语道:剥几个人的皮,自会知晓男孩们去了哪里。

只要我还在临冬城主政一天,就不允许北境发生剥皮这样的惨事。

席恩朗声回答,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主政”时期竟会如此短暂。

他们中没一个人帮我,他跟他们生活了半辈子,他们还是不肯帮我。

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全力保护他们,直到拉姆斯撕下臭佬的面具,杀光了所有人,包括席恩的铁民。

他烧了我的马。

那是城堡陷落当日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着火的笑星踢打着,惨叫人立,火焰在它的鬓毛上熊熊燃烧,它的眼睛里充满恐惧。

在这个广场,历历如绘。

新造的大厅门伫立在前,代替之前被烧掉的门。

木板匆匆切好后拼接,显得粗糙丑陋。

一队卫兵手持长矛在门口守卫,他们虽披着厚实的毛皮斗篷,却依然缩成一团、抖个不停,胡须里结了层薄冰。

当席恩蹒跚着登上阶梯时,他们愤愤不平地看着他。

席恩也不搭理,自行推开右半扇门,闪进大厅。

厅内洋溢着令人感动的温暖,并被火炬光芒照亮,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里面这么拥挤热闹。

席恩听凭热浪冲刷过自己,然后才朝前走。

人们接踵摩肩地挤坐在长凳上,密密匝匝,以至于仆人们只能奋力蠕动来往。

即便高台上的骑士和领主们也没多少空间。

高台附近,尔贝一边弹奏竖琴,一边高唱《夏日的美丽少女》。

他自称是诗人,依我看是个皮条客。

曼德勒大人自白港带来了乐师,但没有歌手,所以当尔贝带着一把竖琴和六个女人出现在城门口时,他得到了欢迎。

“我的两个妹妹、两个女儿,剩下的一个是我老婆、另一个是我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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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声称,虽然这帮女人没一个长得像他,“有的会唱歌,有的会跳舞,有一个会吹笛子,有一个会打鼓。

当然了,她们都是顶呱呱的洗衣妇。”

诗人也好皮条客也罢,尔贝的嗓音还过得去,弹奏也在水准之上。

废墟里碰到这路货色,也该满足了。

众家诸侯的旗帜沿墙悬挂:莱斯威尔家金色、棕色、灰色和黑色四种马头旗;安柏家的锁链咆哮巨人旗;菲林特之指的菲林特家的石手旗;霍伍德家的驼鹿旗;曼德勒家的人鱼旗;赛文家的黑色战斧旗;陶哈家的松树旗。

这些五彩斑斓的旗帜却没法完全遮盖焦黑的墙面,或是用木板封死的空洞窗口。

天花板也很可笑,新伐的色泽鲜亮的木头搭配着早被几世纪的烟尘熏黑的老房梁。

最大的旗帜挂在高台后方,那是两面分别代表新郎和新娘的旗:恐怖堡的剥皮人旗和临冬城的冰原奔狼旗。

看到史塔克的旗帜,席恩出乎意料地感到心疼。

不,这不对,这跟她的眼睛一样完全不对。

普尔家族的纹章乃是白底蓝盘,外套一个灰色盾纹。

应该挂那一个。

“变色龙席恩。”

有些人在他经过时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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