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们并不是真的
活过,就像一阵微风
转瞬即逝
在此,不在此;此时,彼时
那如彗星般呼啸的眼睛
殒落在毁灭的深谷里
我知道,我知你知
过去我们都心如明镜却又惘然如梦
我们曾经在此,而非彼处
只要我们之间隔着空白,就只能
萍水相逢
——策兰
空气清新,满眼苍翠,到处全是原始森林,参天古树或横或立,长满了各种菌类。凉风吹送,远远地传来山谷里骡子叮叮当当清脆的铃铛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所有的烦恼都被冲涤得一干二净。
路上随处可见经幡,五颜六色地在蓝天下招展。他对藏传的密宗佛教依旧一无所知,但在这么陡峭险峻的地方,看着这么美丽的景象,听着山谷里潺潺的流水与似有若无的歌声,静穆喜悦之情也不免油然而生。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见到了冰川。两侧是莽莽绿林,一条银鳞玉甲的“巨龙”从雪峰顶上迤逦冲下,气势恢弘地横亘在他面前。
许多年后故地重游,很难描述再次看见明永冰川时的激动心情。蓝天、白云、卡瓦格博峰顶的皑皑冰雪、冰川、绿野密林……构成一幅如此简单纯净,而又震撼人心的壮丽图景,让他突然又有了那种既渺小又崇高的感觉。
那里每一处都可以入画。云雾在蓝天与峰顶急速飘移,光影变幻不定,他真想立即支起画架,将那阳光里灿灿如金的雪山捕捉下来。但他记得更壮丽的风景还在前面。
于是他沿着冰川,在崎岖陡峭的山坡上攀行,寻找最好的地点写生。不知不觉又走了三个多小时,等他从周围雄奇瑰丽的景色中收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远离栈道,来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幽深峡谷。
那里是两个山脉交接的地方,地势深凹,形成一个U字形的盆地,两侧全是崔巍高耸的雪峰。
峡谷中间是蜿蜒的冰川,对面的雪山向阳,融化的积雪飞泻而下,汇聚成溪,又顺着冰川朝下流淌,在盆地洼处形成了直径近一里的堰塞湖。湖水在阴影里,呈蓝黑色,看不出有多深。
右侧的雪山向阴,山体上到处都是晶莹剔透的冰墙、冰柱、冰锥林……千姿百态,极为壮观。右前方山顶上的冰雪越过坎口,形成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冰瀑布,气势磅礴,冰体不停地断裂坠落,与冰川相撞,发出隆隆不绝的声音。
听到那声音,他像是突然从美梦中惊醒。抬头望去,山崖的冰面上裂隙纵横,仿佛随着冰川的震动在轻轻摇摆,不时迸出几十个冰石,噼噼啪啪地沿着峭壁抛飞滚落。
他忍不住哑然而笑,这情景和从前多么相似呵,唯一不同的是,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背着画板跋涉天涯、梦想成为梵高的丁洛河了。
他轻轻一跃,掠过了冰川,又沿着峡谷左侧向阳的陡峭崖壁,朝上攀爬。身后轰隆连震,雪崩滚滚,飞炸的冰石、岩块撞击在他的护体气罩上,立刻又四散反弹开来。
他速度越来越快,就像灵猿攀舞于绝壁。这时,左后方的崖顶公路上,忽然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与一阵惊呼。
“看!崖壁上有个人!”
“天哪,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哎呀,他要摔下去了!”
听这些声音,应该是群年轻的孩子,趁着暑假来云南旅游的。他童心忽起,故意往下一沉,又抓住崖壁上的树藤,朝上高高**起,惊险万状,引得惊呼声此起彼落。
快到山顶时,阳光炫目,可以看见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正或蹲或伏地围在崖边,七嘴八舌地呼唤着,手掌摇晃,想要助他一臂之力;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拍摄这电影般扣人心弦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