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几年前九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结伙造木排漂过澄河讨活路，需要多大的勇气。
“为什么要杀死吴定远？”何乐问这话时表情是严肃的。
那个年轻士兵表情紧张起来，提着吴定远首级的手往下垂了几分，似乎也没了当初的胆色。
“因为……因为不杀他还会死更多人，那样就没法和羯人打，我们的仇就永远也没法报！”终究他还是说出来，因为是何乐的战前宣言让他清楚认识到形势。一个会花银子请羯人来的皇帝，以后还怎么指望他北上讨伐羯人，收复失地！
看到他眼中的红光，还有欲将淌出的泪水，何乐这才认真的点点头。
“是，不杀了吴定远，就会有更多人死去，而死去的每一名将士，都是大周朝抵御外敌的卫士。这样无谓的厮杀本不该发生，是那姚常禥为私利，才挑起的内乱。但像你们一样明智的人太少，还不够！只有大众觉醒了，大周朝才会有希望！”何乐看向四周，所有人的手垂着，武器朝下。
他要来询问甚至是质问，是要让人明白所做的事正确，不怕质问。因为历来士兵杀长官是不被原谅的，即便现在是正义，往后也会被非议。所以他用质问的方式来支持士兵，因为杀掉吴定远而救下无数的生灵。
当何乐说完时，士兵终于哭了，不仅是背负弑上的罪名，更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压抑。他们终于看到北伐的希望，看到为家人报仇的希望。
“你们可以跟着我，就在虎贲军中！”何乐指着眼前九人说。
进入虎贲军并不是中大奖，却是大周军人最高的荣誉，更是代表着何乐的认可。那些留下来选择投降的士兵们，突然发现当初若是再果决一点，命运就会眷顾他们。可惜世间从来没有后悔药，却有努力争取来的成绩。
“虎贲军还会一直吸纳最勇敢的士兵，我们还将清剿西边的青莲匪徒，更会往北杀光所有入侵的羯人！我们还将需要更多人，不是因为我们好战，而是我们不强，我们的子孙将被人奴役，被人噬食。”何乐借机再次宣扬北上的决心，哪怕还没得到朝廷的许可。事实上此时的大周朝钱粮早已耗尽，这场内战也已是在吃老本。若再发动战争，不仅壮年劳力不够，就算粮食也将吃紧。
何乐不是不知道，第一年与栗源在青竹县辩论时，他们就争论过相关话题。他一直不明白，羯人完全没有粮食基础，更没有经济基础，为何他们能战，能发现百万大军南下。而无论是粮食、人口、经济都比羯人强百倍的大周朝，反而会多言掣肘。
栗源先生是说，因为社会模式不同，这里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参军拿饷银有饭吃。而羯人可以靠抢大周人的粮食、钱物、人口补充，最关键的是他们没有经济概念，所有人的粮饷只能靠自己抢。但大周朝的士兵没法从羯人那抢来财富，因为他们的普通百姓穷得只剩一条命。
现在何乐宣扬北上，不是羯人有钱了，可以抢。而是他知道一件事，不北上，所有人总有一天全得完蛋。那时就算保持着完善的经济、社会基础又如何？人都不在了，留着满仓的钱粮还不是送给敌人，最后拼命维系的只不过是别人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