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九妹的世界里,段奕锋就是她的全部,不管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她只记得他曾经的样子。那时他骑在马上,正被羯兵追赶。
好多的羯人,呼啸着追上去,却又不敢靠近他。那些射出的箭,伤不到他分毫,那时的他是如此的光辉夺目。便是在此间,他们于混乱中交错而过,原本她以为他们再不会有交际。
但在那个夜晚,那道让所有人都瞬间眼盲的光芒闪过时,她再次见到他。只是那时他几乎被羯人杀死,双脚被砍断,右手也只剩些许皮肤连接。更严重的是他咽喉处,那里留着一截断箭,随着他的呼吸而冒出血泡。
在她看不到的部位,他的腹间更是有处碗口大的血洞。
那时他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要不是那道至强的光芒降临,他应该已经死在拦腰斩来的马刀下。便是在那时,她有如受到感召般,冲进那混乱的战场空隙。那时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动弹不得,只有她踏着白色的光芒,拖着重伤的段奕锋逃出来。
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拖着他跑了多远,只知道停下来时,她已经完全脱力。等她看到他时,便认定是上天不让他死,所以才让自己去救的他。接下来她照顾他,看着他从濒死中苏醒,看着他奇迹般的康复。
在那个时代,任何的凡人都活不过如此重的伤。段奕锋却活过来,最重要的是,他活得如此认真,从未因为身体的残缺而气馁,每天都能看到他在努力的训练自己,即便只剩一支手也反复训练着。
也是在那时,她将自己给了他,完整的全身心的交给他。
那时她的族人都无法理解,留一个什么事也做不了的废人,在荒年简直就是浪费粮食。
没有祝福,没有仪式,他们就成了夫妻。不久更是怀上段云艵,生下时段奕锋还在泥地上写下女儿的名字。此后很久,她也不认识那个艵字,所以她只是叫女儿云儿,直到她悄悄的问过读书先生后才知道。
这些年她吃过很太多苦,若非去年时她实在很难支撑,还不会去卖掉段奕锋的匕首。对她而言丈夫的一切都是极珍贵的,可那时他们实在太困难,只好出此下策。也幸好童大掌柜家识货,也知道匕首是好东西,不仅给了很多粮食,更是让人将她护送回来。
但也正是因为有人护送,才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他们家得来很多粮食,如是有人便来撺掇她将粮食种下,好来年有收成。播种的主意其实也没错,只是让她没想到,等她辛辛苦苦耕种真有收成后,那片地里的收成竟成了全村人的财产。族长更是出面,要按人头分配,还要依荒年的规矩抽死签。
她也不想同意,小艵更是要去和他们理论。结果段奕锋却不让,说什么也拉着小艵。最后没办法,小艵才带他们来这个她无意间发现的山谷。到这时,她才知道女儿很小就认识了那只凶猛的击雷鸟,只要女儿说一声,击雷鸟便会依言飞来。
到这时,她开始相信自己与丈夫的结合,就是为小艵而存在。不然为什么一切都那么巧合,一切又那么自然。
包括到现在,何乐的出现,以及何乐为小艵治疗。
何乐其实早就注意到自己这位师母的平凡,甚至是丑陋。与彦少卿的妻子也有得拼,而且因为常年忙于农活,显出远超实际年龄的老态。以段奕锋为例,他还不到三十的年纪,现在却看起来足有五十以上。而祝九妹,则更是能看到六十的年纪,至于她实际年龄,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