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皱纹涵盖了微笑，或者阴森，或者诡诈的多层含义。那就像是一个极其高明的棋手，在布局多时后，终于到了收官之期。此刻眼看着自己的对手即将输得一败涂地，于是就会浮现出这样的高深笑意。如此特殊的表情，也需要身在局中之人才能够完全明白。
也就在他凝思遐想的时候，前方水面上亮起了一盏小小的油灯。那盏油灯在河面不停的转着圈，那是他们事先约定好的信号。于是他们这边的人也立刻依照那边的模样，提着一盏小油灯按照相反的方向转圈，以此向对方示意这边没问题，都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那边的人在见到这边信号之后，立刻熄灭了油灯，然后加速朝这边驶过来。此刻正是黎明前的昏暗时，那些冬季特有的水雾此刻显得格外的浓郁。
其实此处原本应该有几艘舢板小船负责巡视，但是今晚这边负责巡视的舢板小船却静静的停在此处码头一侧。而那些本应负责巡视的船工们则垂着头，站在河岸上。只不过此时在他们的怀中，每人都收着一锭五两的上等纹银。能够有此等收获，那已经是他们的幸运。因为他们都是被各自的老大特意指派来此巡视的，可以说这是一个绝对的美差。
等到他们完成此次差事之后，他们回去时自然是要拿出一部分银两去孝敬他们各自的老大才行。否则的话，以后这种美差可能就轮不到他们头上了。而这些事项，也正是整个水军大营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在此之前，在那水军都护苏寅臣把守澄河时，如此贪腐的风气会更加浓烈。但是自从那苏寅臣被朝廷中新来的冠勇侯何乐斩了脑袋之后，水军大营内的风气到也是变了不少，只不过有些东西终究是深入骨髓的。
就好比这偶尔间让南北的有钱人悄悄过河，他们从中索取好处的习惯，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了。哪怕前面的人被砍了脑袋，被挂在树桩上晒成人肉干，对他们这些人而言也没有太大的作用。他们依旧还是会逮着机会就捞一笔，毕竟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习惯，而习惯是最难改变的。
当然对于这些船工而言，他们并不知道今晚的情况会有何不同。虽然他们知道不久之前那位冠勇侯何乐曾经来此视察过他们水军操演情况，而且他们也确实比以前要积极了很多。毕竟他们也还是会有一个道德底线，那就是要阻止羯人渡过澄河。
毕竟真让羯人过了河的话，那他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所以他们此刻虽站在自己的船边，垂着头不敢乱看，但也还是仔细的倾听着水面的动静，希望这些有钱的贵人们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头。
不过还好，从水河面上传来的动静可以听出，那只是一艘中型的货船。这个时节，这种规格的货船过澄河，其实已经有些困难。因为此刻澄河两岸的水位都相对比较浅，特别容易让船陷在淤泥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