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白小树双手持刀,穿过月光一束束,一双眸子竖起,她的呼吸变得轻缓,心跳也开始冷静,眨眼不到便近身把刀贴了上来。
林葬天于是后退,脚在雪地上滑出一道沟壑出来,在那道缝隙便堪堪停步。林葬天看着她那双有些熟悉的眸子,回想起很久以前,她带着无边的杀意冷漠地冲过来,不要命似的,作为杀手来说,这算是她不合格的地方。
白小树看到林葬天的表情露出了一抹转瞬即逝的遗憾之色,动作慢了一瞬,皱起眉头。为什么,为什么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位早就认识的人?
在林葬天四周,刘记、齐上和齐下,都带着杀气过来了。看着那两道近在咫尺的弯刀,林葬天终于抽出月壶剑。
白小树只是看到自己的面前忽然弥漫出一阵白光,剑气滚滚而来,自己的弯刀抵在上面,根本无法再近分毫,其他人也都是如此,立马调转了身形,见势不妙,准备暂时逃走。
但不知为何,白小树就是来了劲,第一次这么不理智,她把自己的双脚钉在雪地里,然后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刀尖被抵得有些弯曲了,那道剑气久久不散,凝成了一道巨大的白幕,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白小树咬着牙,用力地把弯刀往下一扎,剑气于是破开,像是从石缝里脱缰的流水,一发不可收拾。白小树全身都在颤抖,剑气肆虐无规律,无处遁形。然后只见她双手用力地往外一拉,白光渐弱,像是一道被打开的大门,忽的,剑气潮水从她身边迅速经过,流泻而去,在她身后,雪原上的积雪尽数消融,露出一片枯败死寂。
白小树一鼓作气,脚在地上用力一踩,高高跃起,即使如此,她依旧行事迅速果断,立马选择再次攻击。
剑气凝成的白雾散去,露出一袭黑衣。林葬天缓缓收起月壶剑,立在原地,笑道:“你的伙伴可都不见了啊。”他侧了侧身子,躲过白小树的一刀,后者踩到了缝隙边缘,往前滑了些许,积雪顿时轰隆隆裂开落下,她一下子踩空,不甘心地回头瞪着林葬天。
出乎她意料的,林葬天转身拉住了她的手,站在上面看着她,“我的头就这么值钱,值得你这么不要命?”说着,林葬天回过头去,看着隐藏于夜幕里的几个人影,笑道:“怎么就在那边看着,现在难道不是刺杀我的最好时机吗?”
“这下咋办?小树在他手里。”齐下咬着嘴唇,问道。他实在是有些烦心,没想到这林葬天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得多,怪不得赏金那么多,感情是人命堆起来的啊?!
齐上按了按齐下的手,说道:“静观其变。”
“去你的!”刘记骂了一句,然后消失在了原地,冲过去要救白小树。
齐下愣了下,没拉住刘记。“喂!你疯啦!”他喊道。
齐上倒是显得平静,像是早有预料,说道:“随他去吧。”
林葬天右手提起白小树,躲过刘记的一刀。白小树却“恩将仇报”,借势而起,一脚踢来,飞刀藏在她的鞋底,瞬间掠出,直刺向林葬天。对于林葬天为何会救她,白小树没想那么多,就只当是他无处释放的善意突然流露给自己了。
林葬天像是终于感到无聊,然后说道:“我的赏金多少钱?说个数,给你们就是了。”
刘记站在白小树旁边,手里拿着刀,笑道:“我们做杀手的,也是有讲究的,既然接了任务,那完不成就是自己的事,我可没见过谁拿了自己要杀的人的钱就走了的人。”
林葬天笑了笑,说道:“看来你是不在乎钱多钱少,那么他们呢,你的同伴,他们会不会要呢?你们应该也知道,我身上有很多钱,反正你们也杀不了我,大不了拿钱走人。”
“那可不一定。”白小树擦了擦身上的血迹,不知何时,她的脸上也都是血了。
林葬天笑了笑,低下头,揉了揉眉心,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死了可别怪我。”
齐上忽然站起来,大声冲着刘记和白小树他们喊道:“跑!”他心中的不安马上就变成了现实。
林葬天再度抬眼的时候,月光已经被云层再度遮盖,他的眼神冷漠无情,杀气无边无际,蚀骨般的寒冷。白小树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一动也不能动了,而站在自己身旁的刘记则被林葬天轻易摘去了项上人头,她的眼睛逐渐张大,看着刘记的人头落下,切口齐整,完全没看清他是如何出剑的,刘记的头就这么滚落在她的脚下,睁眼看着她。这或许还是两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四目相对。
如此迫近的恐惧,令白小树的大脑现出一片空白。这种对于死亡的无力,让她瞬间变成了童年时候那个小女孩,她浑身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散发出来的杀意,这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可以随意掌控她的生死,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她不由得想道,自己这么久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变强的?为什么变强了还是会这么无力?她的眼神逐渐失去光彩,像是被夜色吸走了一样,尽是空****的黑。
林葬天没有再往前,齐上和齐下他也不打算再去追,那两人早已经跑走了,速度还挺快。看了眼身边的白小树,林葬天问道:“名字?”
“白小树。”她鬼使神差地答道,一点也没掩饰什么。因为白小树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已尽收他的眼底,撒谎完全没有必要。
林葬天瞥了眼她脚边的刘记的脑袋,道:“杀人魔刘记,我没认错吧?对了,这家伙喜欢你你知道吗?做了一辈子坏事,最后倒是男人了一把,算是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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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树冷声道:“不还是要死?”她现在也冷静下来了,一点也不怕了。
林葬天摇摇头,说道:“我不会杀你,因为你还有用,等你什么时候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到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杀你。”
“你想做什么?”白小树瞪着他,皱眉道。
“跟你讲个故事,有些年头了,”林葬天甩去月壶剑上的血,缓缓收剑入鞘,“传说中有位贵族女子,为了救助被她当首领的丈夫苛捐杂税的普通百姓,光天化日之下,赤身**骑马穿过城镇,有心怀不轨的人在远处偷窥,下场就是当即双目失明。”
白小树不明白林葬天跟她讲这些做什么,皱眉问道:“她是弓箭手?”
林葬天点点头,赞叹道:“无与伦比的弓箭手,”然后看向白小树,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谁?”白小树有些糊涂了。
“你的祖先。”林葬天沉声道。“准确来说,是雪豹一族的祖先。”
“雪豹?”白小树彻底糊涂了,“可我是人类啊?!”
“对,没错。”林葬天点点头,然后微笑道:“谁说雪豹一族就一定得是野兽了?”
白小树彻底愣住了,看样子,他不像是在骗人,可这件事又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白小树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声问道。
林葬天这次没有回答她。只是说道:“先祖的功勋只能帮你到这了,至于之后的事情……”林葬天手轻轻点在她的眉心,白小树于是缓缓闭上眼睛,向后仰去,倒在了雪地上。
林葬天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感到那远古的叙事也渐渐归于黑暗。
他抬起头,看着云层缓缓移动。
黑色的切面上,无数恐怖的缺陷再也无法隐藏,爆炸般地奔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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