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蔓淡淡地道：“还在那里泡着，不想与她胡闹，便先出来了。”
季毅想着，小艳在温泉里怎么胡闹？不会是死命压住小蔓，蹭来蹭去吧？
小蔓坐在旁边的白玉方桌旁，提供给大人坐的凳子，此刻的她坐上去，双腿并拢，背部无法靠在靠背上，两只小手夹在腿间，小腿悬空。
季毅看出她有些事情，想要跟自己说，于是便也坐了过去，坐在旁边的靠背凳子上。
将椅子搬近些，面对着小女师叔，低头看去。
小女师叔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用词的样子。
季毅心中愈发的好奇，往前探了探，让自己往小女师叔凑得更近一些：“小蔓……呃，师叔，你要跟我说什么？”
小蔓抿了抿嘴儿，虽然有些事情想与他说，但她自己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看着居高临下地看她的师侄，努力摆出一副冰冷的神情，道：“那个时候，青素……你师父是怎么跟你说起我的？”
她的心中始终有一个结，不管她如何辩解，师妹锦香羽衣后来之所以伤势复发，全都是因为她当初打她的那一掌。
那个时候，她已经杀疯掉了，直至那一掌击出，发现是锦香羽衣时，掌势已是难以完全收住。
那一夜，她杀的人很多，血流成河，整座仙华峰尽是血水，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土。
却唯有那一掌，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然而，时隔十多年，锦香羽衣却收了一个徒弟，让这个徒弟前去找她，还帮她从血战魔原中，找回了她缺失的神魄……她的内心，对锦香羽衣有着无比的亏欠。
她原本以为，他与他的师父，乃是正常的师徒之情。
但那日，小艳无意中说“莫非你喜欢师徒”，而她听到他突然加速的心跳，那时，她觉得，有些事情并不简单。
然而这种事情，应该从什么地方与他谈起？
此刻的小蔓，内心实在是犹豫不决。
如果对他来说，他的师父真的是那般与众不同的存在，他对他的师父，有着超越师徒之谊的、绝不正常的情感。
那明知道自己是害死他师父的凶手，他为什么能够这般淡然？
在这一方面，她觉得有必要弄个清楚。
季毅听到了女师叔的问题，他偏了偏脸，想着应该怎么回答。
此刻的他，对于仙华峰当年的那场灾劫，已经较为了解。
师父锦香羽衣是璇玑剑阁的上一代掌门，但实际上并不是璇玑剑阁的真传弟子，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受重视。
师父的上一代掌门，那掌门之位来得不明不白。
而师叔原本才是那一代的真传，但师叔的师父……以他算起的前前前代掌门，在山外突然遭遇魔道围攻，惨死当场。
在那之后，师叔在宗门里受到排挤，在进阶元婴境的过程中，更是被人陷害。
这般算来的话，后来师叔跟着绝艳艳一同“行走江湖”，实际上已经是流落于宗门之外，是前前前代掌门死后的事。
后来师叔入魔，第一步就是回到仙华峰，大肆屠杀……那分明就是在为她的师父报仇。
这一点，季毅从自己的师父锦香羽衣后来的态度中，便已清楚。
师父锦香羽衣对她的上一代宗门，全无留恋。
反而在闭死关之前，交待遗言，让他去找这一位神秘莫测的师叔时，颇多叹息，有许多遗憾之处。
师父从来没有怪过师叔，甚至还希望她能够回到宗门来……他是这般想的。
当然，就算如此，如果师父真的因师叔而死，他也不可能全无介怀……但是在内心深处，他绝不承认师父死了。
师父还活着，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总有一天，他要将师父接回来。
师父与师叔情同姐妹，让师叔回归宗门，是师父想要做到的事，他也希望师父回来时，看到一个更加强大、团结的宗门。
季毅想了想，然后认真地看着小女师叔，沉声道：“师父并没有说太多，她只是让我去找师叔你，她说，你能够帮我……完成她留下来的遗憾。”
虽然有些细节改了，但意思是差不多的。
让宗门更加强大，是他想要帮师父完成的事，总有一天，师父会回来，他要让师父看到更加美好的宗门。
小蔓睁大眼睛，抬头看着师侄，在师侄那炽热的目光下，脸蛋逐渐憋红。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不，他对他师父的情感绝对不正常……但是青素她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不愤怒、不痛恨，反而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青素去世前跟他说，让他来找我，青素想要我来帮她，填补她的遗憾。
她、她她她……她怎么能这样做？
小蔓无法想象，这到底是怎样的情感。
超越了正常关系的师徒之情，身为女子的师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不想让她的男弟子因为她的逝去而伤心过度，于是想要让另一个人来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青素师妹，你你你……你这样子太过分了。
这样子，我岂不是成为了你的替代品？我岂是这样的人？
小蔓抬起头来，看着师侄那认真的眼神，竟是心慌意乱。
她对于青素师妹的死，抱有强烈的愧疚之情，她也曾想方设法的、试图回复功力，化解掉她当年那一掌、给师妹留下的伤势。
但她没有能够做到，最终，依旧是师妹让她的徒弟帮了她。
她当然也希望完成师妹最后的遗愿，但是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唯独这种事情，她真的很难做到。
即便是道真境的女高手，这一刻的她，竟也是脸蛋通红，犹如待嫁的新娘子，心情极度复杂：“我、我还要再想想，这种事、这种事我可能做不到……”
季毅心中咯噔一声，他原本还以为，师叔既已回归宗门，就不会再离开。
但她突然说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再次离开宗门的打算？她不想要担负起协助他振兴宗门的责任？
如今的天下，眼看着越来越混乱，她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离开？失了这等道真境的高手，宗门岂不是一下子又弱了下去？
心一急，也顾不得了，赶紧抓住小女师叔的双手：“小蔓，你不能走，我需要你、我真的需要你。”
小蔓的两只小手本是夹在腿间，整个人都被他那火热的目光，注视得极不自在。
突然间双手被他抓住，她整个身子儿都颤了一颤。
抬起头来，面对着他如此直截了当的告白，她只感觉浑身都在发烫。
明明是一个道真境的女高手，整个小脸蛋都羞得要冒出蒸汽来。
这样子是不行的，这样子是绝对不行的！我是你的师叔，我的年龄比你大了那么多……那是绝对不行的。
而且、而且我怎么能去做别的女人的替代品，就算那是青素最后的愿望，但是、但是……青素啊，你怎么能这样子？
她抬起头来，看着师侄那期待的目光。她的内心深处仿佛发现了什么，这孩子……这孩子喜欢年龄大的、师父辈的女子吗？
他就这么喜欢不伦的师徒情，就算女师父不在了，女师叔也没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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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素师妹你、你到底培养了一个怎样的弟子啊？你让我怎么办？
想要强硬地拒绝，但那是被她亲手害死的青素师妹最后的愿望，她的心中本就因为当年误击的那一掌而愧疚无比，她怎么能够再让师妹死不瞑目？
但她又完全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做另一个女人的替代品，跟自己的男师侄发生超乎想象的关系，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一刻的她，感到自己无比的虚弱。
明明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却被师侄抓着双手，仿佛被雄狮注视着的小雌兔，完全无法挣脱。
她低着头，整个人都近乎虚脱，声音低得犹如蚊子哼哼：“我、我再想想，你、你给我多一点时间……我要再想一想。”
季毅道：“哦……”
要么愿意留下来，帮助他壮大宗门，要么就是不愿意，这种事情还要多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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