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富贵人家已经被屋顶上异样的嚎叫所惊动,举着灯笼出来查看,看到屋顶上的两个身影,正要喝斥之时,突然间黑衣丑汉向着下方一声咆哮。
院中查看的那些人,仿佛是被无形的拳头击中一般,一个个跌坐在地上,耳鼻出血,甚至有大小便失禁者。
他们再向屋顶上望去,屋顶上的两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鬼……鬼啊!”不知是谁第一个叫起,片刻间,这家宅院之中,尽是这样的呼声。
开封府,仪门外厢房。
阳光穿过门缝,照在简陋的床榻之上。
一只苍蝇嗡嗡地飞过阳光,在屋中绕了一圈,然后停在了床榻上睡着的人鼻尖上。
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将之驱走。
苍蝇飞起,在他头顶绕了一圈,然后又停落下来。
睡着的那人似乎在半梦半醒中被激怒了,手猛然抓出。
苍蝇嗡的一声飞起,可在半空中被那只手上的指甲划过。
指甲如利刃一般,将苍蝇切成了两片。
手的主人却大叫了一声,猛然坐起。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抬起双臂,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的两只手都被裹得严严实实,里面传来药膏特有的味道。他的脸也同样如此,只有眼睛、鼻子和嘴巴露在外头,其余部分,也被绸条紧紧裹住,里面涂满了膏药。
“我……还活着?”他喃喃自语。
“小展,小展,你可醒了?”端着一碗粥的老段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他已经坐起,微微一愣,然后快步过来道。
“我醒了……”展飞定了定神道。
“醒了就好,哈哈,哈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段重复了两声,然后将手中的粥碗向展飞示意:“我来喂你一点粥吧。”
“师傅不必,我自己来。”展飞直接从他的手中接过粥,然后尝了尝,发觉温度刚好,当即三口两口,便将这碗肉粥吃完。
他的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一碗粥不但没有解决掉他的饥饿,反而让他更想吃东西了。
“师傅,还有没有?”展飞向老段问道。
不过当他看向老段时,却发现老段愣愣地看着他。展飞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自己身上,除了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师傅?”他小声问道。
“啊……你手没事?”老段问道。
展飞活动了一下手臂:“有事,又麻又痒,难受得紧。”
老段咽了口口水,无语地望着他。
这厮在开宝寺之战后陷入昏迷之中,可不知当时他自己的惨样,当时他手臂上的肉都去掉了三分之一,白骨森然,看得老段都心惊胆寒。
御医在给他包扎时都相当惋惜,说他的双手恐怕要就此废掉。
没想到不过是半夜过去,这家伙又可以自己端碗吃饭了。
“我去帮你添些,你现在的身体……”老段想到在无忧洞中发现展飞时,他甚至都断了气,但片刻之后又生龙活虎,便将心中的惊讶压住,转而说道。
“在外边厨房么,我自己去!”展飞嗅了嗅,嗅出肉粥香气的来源,当即说道。
他一掀被子,发现自己的身上、双脚也都被层层包裹,当即反应过来:“我受伤很重?”
“呃,小展,你的伤势,你心中要有准备。”老段说道。
展飞心中顿时有些慌了,他又检查了自己身体一遍,并未缺胳膊少腿,**要害部位也都健在,这才稍稍放心:“哪里有问题,为何要我心中要有所准备?”
“我将你抱出来时,你体无完肤,原本你那相貌……恐怕是保不住了。”老段道。
展飞呆了一下,心中有些失落,但旋即将这失落抛开。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毁容就毁容吧,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只靠一张脸活着!”
虽然口中如此说,展飞心底终究是有些郁郁的。
他穿上靴子,径直走出了门。
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暖的,让他身上的麻痒舒服得了。他伸了个懒腰,然后快步来到衙门西厢的小厨房。
这小厨房中,一个陶罐被架在小火上,罐里正熬着肉粥。展飞嗅着香气,更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当即揭开盖子,也不用碗添,直接将陶罐拿起,往自己嘴里便送去。
跟过来的老段只听到稀哩糊噜的声响,当他进门来到展飞身边时,发觉那一罐肉粥都已经被展飞吃掉大半了。
这才几步路的时间!
大半罐肉粥下肚,展飞却还是觉得饿,他一边继续吃,一边问道:“我昏了多久?”
“从丑时到辰时,四个时辰不到。”老段答道。
展飞放下已经空了的陶罐,意犹未尽:“出去吃些东西……师傅,开宝寺那里情形如何了?”
“灵感塔彻底完了,开宝寺被烧了一半,周围倒还好,虽然有几处火点被引燃,但是救得及时,这多亏了小展你,若不是你杀了那个妖人,别说开宝寺,就是安远门那边的上方寺都保不住,小半个内城全部要化为火海!”说到此事,老段还是心有余悸。
“那妖人死了?”
“死透了,如今正在找呢,不过估计尸体未必能找着,整个被灵感塔压着,又那么大的火!”
他们说话之间走出了开封府衙的大门,府衙前人来人往,不少人看到展飞这模样,都向他指指点点。展飞虽然不是十分在意,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对了,任判官交待,你在外边别说那个妖人,只说是天雷引发了灵感塔火灾,进而扩散到整个开宝寺。”老段在他身边又小声说道。
展飞脚步一停:“为何如此?”
“倒不是想要隐瞒你的功劳,而是汴京出现妖人的事情,不宜外传,否则人心惶惶是小事,恐怕还有些歹人会打着妖人的幌子为非作歹。咱们开封府行事,维稳最为重要。”
展飞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任恕这样决定自有道理,但一想到蓝袍人一伙大多还未绳之以法,这些危险的人物潜伏于汴京之中,而汴京的百姓对此却是一无所知,他心里又极为不安。
有所准备总比毫无妨备要好。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昨夜追索的关键原因:“小雀呢,可有小雀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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