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展飞与四鼠来到大梁门之际,也在任恕惊愕地向前望去之时,一队人员,或乘车轿,或徒步行走,穿行于白眉神庙前的大街上。
这队人员,以女子居多,而且一个个打扮得极为漂亮,巧笑嫣然。挥袖之时,香气盈鼻,行动之际,花枝乱颤。
追随在她们身边,全是些油头粉面的浮华浪子,或者是些点头哈腰的仆役小厮。
仿佛半个汴京城的青楼女子,都云集在这条街道之上。
“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些人都跑这里来了?”任恕望着她们,不由得惊愕地道。
然后他脸色大变。
白眉神庙所供奉的白眉神,是一位不知名的神祗,虽然官府承认其地位,使其不是**祀,但来些求拜的,以汴京城中青楼女子居多。
虽然青楼女子身属贱籍,但她们也是活生生的性命。在任恕的推测中,夏弃恶一伙会将白眉神庙作为下一场袭击的目标,因此他们来此之后,便已经将庙祝等无关人等清走,只留下开封府的差役严阵以待。
但这一刻,这些青楼女子集体跑来,不能不让任恕心生别样的猜想。
“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何封了庙?”这大群青楼女子来到白眉神庙之前,见开封府差役的阵势,有人便开口问了起来。
“今日这边有事,各位姑娘还是离远些好。”一个捕快应道。
“不管有什么事情,先让我们拜了白眉神再说,我们难得有些空暇,可不能白跑了一趟!”
“就是就是,你们快快让开!”
单个的青楼女子,地位自然不高,但眼前这批不但人多,而且大多都是汴京城中知名的当红之辈,她们往来的少不了高官显贵才子富商,自然不将区区捕快们放在心上。人一多,就容易起哄,有人开头,其余人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更有那些追随她们而来的浮华浪子、豪门纨绔,倚仗自家权势,开始喝斥起来。他们更不会客气,有人直接呦喝着要差役们离开,否则就一纸名贴送到开封府去,请府尹老爷收拾他们。
这一大群人闹将起来,顿时让白眉神庙前乱哄哄的,仿佛成了菜市场。
任恕头大如斗,他向四周看了看。原本此时皇城司的人出现最适合,他们将这些狂蜂浪蝶驱走,没有人敢说半个字。但偏偏皇城司的那些人都隐藏起来,只让开封府自己应对这些人。
任恕硬着头皮上前道:“开封府接到消息,有江洋大盗要袭击白眉神庙,故此在此处设阵以待,你们好生听劝,各自回去……”
“咦,这不是任判官么,你可是我们楼的常客,小小姑娘还念着你呢。”任恕话还没有说完,对面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挤了出来,腰肢一扭,媚眼流转,未语先笑,然后一番话说出来,将任恕劝告之语打断。
“谢妈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到“小小”的名头,任恕神情又是一变,上将低声向那中年妇人问道。
“这不快要端午么,端午在金明池有争标赛,而我们汴京城中各大青楼,也在端午有花魁争标。”那中年妇人笑眯眯地道:“大伙都赶来上香,祈求白眉神保佑,能争一争这端午金明池花中魁首的名号。”
任恕一拍自己的脑袋,这两天忙得乱糟糟的,却让他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端午金明池花魁,算得上是汴京青楼的一大盛事,甚至是全汴京人都心中向往的一大盛事。到端午那天午后,不仅有龙舟竞标,也有楼船歌舞,龙舟竞标胜者可得赏钱巨万,而楼船歌舞得胜的青楼歌妓,则能有金明池花中魁首的名号!
青楼女子,靠什么来招徕客人,除了自己姿色技艺要超群,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名声,而这端午金明池花魁之争,便是获取名声的大好途径。
“谢妈妈,不是我不给小小姑娘面子,实在是这边真有江洋大盗,会死人。”任恕压低声音劝道:“你知道我向来不作虚言,赶紧领小小姑娘回去……”
他这边在说,那边却已经有浮浪子弟忍不住了,一个个闹哄哄地冲撞起捕快们布成的封锁线来。还有看热闹的人也都在鼓噪,弄得现场更是一片沸腾,吵得人说话的声音都难以听清。
任恕心中大急,他隐约不安,总觉得这些人如此鼓躁,背后有些反常。
他猛然想到,展飞曾经和他说过在大相国寺中,城狐与社鼠之人发生过一场争斗,也便是在这种反常的气氛之中被激起来的。
“都走开,都散去!”他厉声喝道:“戒备!戒备!”
与此同时,在人群之中,一顶彩轿之内,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来,将轿帘缓缓掀开。
一个亦喜亦嗔的精致面庞出现在轿窗内,她探出头,向外望了望,然后嫣然笑道:“这边还真是热闹,怎么开封府的人还没有让开路?”
在她身旁,与她并坐于轿中的人淡淡笑了起来:“很快就会让开了。”
“智慧师姑,你说今日这白眉神庙,真的有这么灵验么?”那精致面庞的主人合起手掌,做了个祈求的姿态:“今日来的人可真多……就算有神祗,只怕也顾不得这许多人吧?”
已经恢复如常的智慧尼凝视着她:“神祗顾不过来,我可以顾啊。”
“什么?”那精致面庞的主人讶然道。
“你拿着这个,过会儿就知道了。”智慧尼伸出手,将一枚星石递给了那精致面庞的主人。
精致面庞的主人接过这其貌不扬的石子,心里满是疑惑。就在这时,她打发上前问情形的谢妈妈转了回来:“小小姑娘,开封府的人说这里要出大事,让我们暂助避上一避,等事情定了之后再来上香祈福……姑娘说呢?”
精致面庞的主人正是如今汴京城中青楼里的后起之秀陈小小。她侧过脸看了一下,正要答应之时,却被身旁的智慧尼拍了拍肩:“为何要避呢,这浊世滔滔,苦难已众,你又能避到哪里去呢?唯有天翻地覆,建立起地上天庭,象你我这样的人,才能摆脱苦难,得以超脱!”
陈小小转过脸来,惊讶地看着智慧尼,不知道自己结识并很信赖的这位女尼,为何会说出这样让人心惊肉跳的话来。
然后,最前方的一顶花轿轰的一声炸开。
随着这花轿炸开,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原本花轿所处的位置,还有一个婀娜的身躯滚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