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
临时在这里办公的开封府诸人忙忙碌碌,哪怕都到了晚饭边上,依然不能回家。
此时是特殊之际,众人都明白自己所作所为干系重大,虽然有抱怨之声,但大体上都还算用心。
任恕捧着自己的大肚子,缓步走在其间。
倒不是他闲,事实上他忙得紧,但是他很清楚,只要不解决掉夏弃恶,这种忙碌就不会停,而且以他现在的能力,他已经做到极限,甚至可以说,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都未必比他做得更好。
火药、床弩,普通人能够动用的两件可怕武器都用上了,却依然没有解决掉夏弃恶,这让他也觉得无计可施。
“判官,判官!”他正走着,身后有人唤他。
任恕转过头去,看到孙策匆匆追上来,便又将头扭转。
“孙先生,你这么急匆匆赶来,是有好消息告诉我么?”等孙策来到身边之后,任恕慢吞吞地道。
孙策苦笑。
他自然知道任恕所期待的好消息是什么,希望他将那些深伏下去的捕星司种子唤醒,以应对这些兽化半异人的威胁。
但这是不可能的。
哪怕白珰珰以陈大伴之自我牺牲激他,他也没有松口。身为捕星司的掌门,他不仅要对自己负责,还要对捕星司的传承、列祖列宗负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松这个口。
“任判官,你看我们是不是还能设计一个陷阱,这次动用更多的火药与床弩?”孙策问道。
“你还不死心么,事实上,在皇宫里的那一次,就是我们的最好机会。”任恕叹了口气:“夏弃恶身边只有一个郭小雀,别的恶人都没有出现,这证明汴河上的那一战我们是有所收获的,其余几个恶人只怕都受到重创……但你们这些异能者的恢复能力你也清楚,如今已经过了半天,等再过了今晚,他们就又能活蹦乱跳。夏弃恶上过一次当之后,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他不会再轻身犯险了。”
孙策哪里会不明白这个,早在二十一年前,他就在夏弃恶手中吃了大亏,夏弃恶那诡异的异能不说,就是他的心智,也压了孙策一筹,所以二十一年前捕星司才会惨败。
他只是心中不甘罢了。
“展飞呢?”见孙策不说话,任恕又问道。
“他……应当是去寻郭小雀了。”孙策道。
如今连白珰珰都萌生退意,唯一一个依旧斗志高昂的,恐怕就是展飞了。
“他倒是一个永不放弃的性子。”想到这个年轻人,任恕神情一暖,但旋即有些黯然:“只可惜,他这种性子,往往死得最快。”
孙策明白他又是在嘲讽自己,不过却无从辩驳。
两人并肩行了没多久,便看到白珰珰一脸倦意行了过来。
身为精力充沛的异能者,白珰珰如此疲倦,更多是来自心力。当然,这几日连番大战,她都是主力之一,体能上的疲惫也很大。
“展飞呢?”见到二人,她问了一句。
众人从皇宫中失望而出之后,白珰珰实在有些扛不住,便去小睡了一会儿,哪怕是这样,她仍然感到疲惫。倒是展飞,回到大相国寺不久就又跑了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此时也该回来了。”任恕看了看天色道。
三人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浑身褴褛的展飞,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些给重刑犯枷上的枷索,每个枷索里都有一个兽化半异人。任恕清点了一下,竟然有七个之多。
“你这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又逮了这么多?”任恕讶然道。
“是。”展飞应道。
“你这应当是跑了半个汴京城吧?”
“没有,这样的家伙越来越多了,我只是回了一趟家,去了一趟乞讨市。”展飞声音有些沙哑:“这一路上便抓了七个……全汴京城里,估计还有不少吧。”
自然有不少。
任恕微微叹了口气,这数量,比起之前更多了。
“另外……”展飞歪过头,看向白珰珰,目光里带着探询:“白姑娘,有件事情我觉得有些奇怪。”
白珰珰看他眼睛里微微有红丝,叹了一声:“你问吧。”
“我在乞讨市看了,乞讨市是夏弃恶最早动手的地方之一了……原本地上有很多血迹,但刚才我去看时,那些血迹却都不见了。”展飞道:“我怀疑是不是夏弃恶又弄了什么鬼,白姑娘可知详情?”
白珰珰抿着嘴,没有说话,倒是孙策道:“不必怀疑,正是夏弃恶所为,他得了祖鼎,还真是迫不及待……他借祖鼎之力,将星石粉末催入地脉,以制造更多的这种家伙……”
孙策向着那些兽化半异人一指,展飞眉头顿时竖起,伸手便揪住了孙策的胸襟:“你早知道?”
孙策点了点头,事实上,祖鼎一到夏弃恶手中,他就知道夏弃恶会将六处屠杀之地再走过一遍。
“那你为何不早说?”展飞声音转厉,手上用劲,几乎将孙策提了起来。
“我说了有用么?”孙策没有挣扎,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展飞瞪圆了眼睛:“怎么没有用,你若告诉我,我就去堵他,我一定……”
“你是去送死。”孙策道。
展飞的话被堵了回去,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松开手。
盯着孙策,展飞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孙先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哪怕是死,我也希望自己是死在阻止恶人的路上。”
他说完之后,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展,小展,你去哪里?”任恕看了孙策一眼,在后边追着展飞叫道。
展飞手按了一下腰刀的刀柄:“这种怪物既然会越来越多,那我也只有去……杀了。”
他话说完之后,人也已经消失,任恕在其背后又喊了两声,却没有喊住展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