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珰珰一边呜咽,一边召来旋风,托着她与展飞二人,向着大相国寺方向飞去。
当她飞过东二条泉水巷,也就是展飞的家时,东二条泉水巷那官府出租的大院子里,被展飞呼为顾老的老人正好抬起头,望着天上飞过的白珰珰,眯起了眼睛:“咦,这天上……怎么有人飞?”
在他旁边,另一位老人孙婆婆抬起头来,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当即嘲笑他道:“你胡说些什么,人怎么会飞?”
“鸟人自然能飞。”顾老皱了皱眉:“话说起来,小展好几天没见着了吧?”
“汴京城乱成这模样,他忙着呢……听说老段出事了,想来小展极是伤心。”孙婆婆叹了口气:“这孩子,最重情谊,当初我们不过稍微帮了他一点,他却一辈子记得。”
顾老点了点头:“是啊,小展当真是个好孩子,你这老虔婆,还不去为他寻门亲事?”
孙婆婆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怎么样的姑娘家,才配得上小展这般人品……”
两个老人自顾自议论,全然不知他们所说的小展,刚刚被白珰珰带着飞过上方,降落于大相国寺之内。
“任恕呢,孙策呢?”到了任恕临时的办公之所,发现人不在,白珰珰怒气冲冲地问道。
“去烧朱院吃东西去了。”一个留守的差役道:“白姑娘,小展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白珰珰哼了一声:“带我去烧朱院!”
那差役有些为难:“任判官留我在这……”
话还没有说完,那差役就觉得身体一歪,整个人头朝下脚朝上倒悬起来。他吓得哇哇大叫,白珰珰怒视着他:“带不带?”
“我带,我带!”
那差役忙不迭地回应道。
他带着白珰珰穿过几处院子,来到了烧朱院那和尚处,此时肉已烧好,孙策与任恕带着一群吏员、捕快和差役正在大吃,见白珰珰抱着展飞回来,众人慌忙放下手中的碗筷,七手八脚上来将展飞接住。
“小展这是怎么了?”任恕看到展飞双眼紧闭浑身是血,激灵了一下问道。
“又一回了。”白珰珰面无表情地答道。
任恕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夏弃恶?”
“不是。”
“智慧尼?吴昊?赤婴?那个大个子申越?”任恕一一问道。
白珰珰都是摇头。
任恕最后嘴微微一抿:“是郭小雀?那样的话,小展定然很伤心……”
“都不是,根本不是异人伤的他,是半异人,是那些废物渣滓伤着了他,不对,是你们,是你们让他一个人奔波劳碌,所以累得伤在了半异人手中!”白珰珰终于暴发出来,她怒喝众人,指着那些碗:“他从昨夜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什么都没喝,跑的距离可以从汴京城赶到京东东路去,流的血是平常人几倍的量,衣裳都被汗浸成了馊味!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在这吃肉,喝汤!你们吃的是展飞的肉,喝的是展飞的血!”
这一番话说了出来,众人都是面色窘迫,有几人惭愧地低下头来。
任恕理解白珰珰为何会如此发怒。
他叹了口气,看向孙策。
孙策紧紧抿着嘴,没有与白珰珰对视。
他躲着白珰珰,白珰珰却不肯放过他。
向前走了几步,白珰珰一把拽住了孙策的衣裳,将他拉到了展飞身前。
“你做什么?”孙策怒道。
“你看,你看,这些伤,展飞身上这些伤!”白珰珰一把将展飞身上的衣裳掀开。
任恕见此情形,立刻起身,向周围人喝斥道:“吃完了都回去干活,留在这做什么,快走,快走!”
将那些吏员、捕快和差役都赶走之后,任恕走过来,看着展飞的身体。
哪怕异能者的恢复能力远胜寻常,但是,展飞身上仍然是伤痕累累,看得出这都是他一夜激战的痕迹。
事实上,兽化半异人根本不可能是展飞这样真正的异人的对手,但是他确实身心俱疲,难免会有力不从心之时,因此会留下如此多的伤。
特别是心口处,那洞穿胸膛的伤势,至今仍然没有恢复过来。
“你看到没有,这些原本都可以避免的,只要有几个人替他分担一下,不需要去面对夏弃恶一伙,只要收拾那些渣滓一样的半异人,让展飞可以休息一下!”白珰珰道:“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傻,他为什么不象有些聪明人那样,保留种子,保留力气……”
说到这,白珰珰哽咽起来,终于讲不下去了。
孙策低着头,紧紧握着拳头,身体在微微发颤。
“孙策,你为何不看他,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白珰珰抽泣了两声,见他这模样,气又涌了上来,向着孙策怒喝道。
孙策抖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直视着白珰珰。
“我不知道你们蓬莱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捕星司绝对不能断绝在我手中。”孙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不要再逼我。”
他说完之后,转过身,迈步离开,白珰珰并未阻拦,只是在他身后叫道:“你行,你聪明,你要传承你的捕星司……所有人都死了,人都死光了,你为捕星司留下种子有什么用?”
孙策脚步不停,直接走出了这间院子。
任恕叹了口气,拉住还要追去的白珰珰:“白姑娘,妹子……以我年纪,叫你一声妹子能叫得吧?”
白珰珰可以生孙策的气,却无法生任恕的气。
她侧过身去,不让任恕看到自己的脸,好一会儿后,才眼红红转过来:“任判官,你是个好官,但是……你莫再逼小展了好不好,给小展留条性命他自家用,好不好?”
任恕苦笑起来:“好,好,待他醒过之后,我和你一起劝他,唉,但愿他能听我们的劝。”
若任恕用别的话来应对,什么大义啊什么正气啊,白珰珰定然要唾他一脸,但他这样说,反倒让白珰珰无法再说什么了。
是啊,正如任恕所言,但愿展飞能够听他们的劝,但以展飞的性情脾气,那可能吗?
想到这里,白珰珰一咬唇,转身腾起。
“哎哎,白姑娘,你去哪,等他醒来和我一起劝啊!”任恕在后叫道。
“去替他多除掉几个畜生,好让他醒来后省点气力!”白珰珰的声音遥遥传来。
任恕摇了摇头,半是叹息半是微笑:“说小展……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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