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没几天就要过年了,这粮却还没补给,这年是真没法过了。
现在的大锅饭一勺下去,能捞起来的只有一两粒米。
连老鼠都吃不饱的粮,让老老少少的村民们吃,怎么够的?
李大姐的女儿已经八岁了,两边脸颊深深凹下去,她正用嶙峋的胳膊磕磕绊绊安慰母亲。
但李大姐已经饿得神志不清了,看见女儿的胳膊咧嘴咬了下去。
嘴里喃喃:“好香,是肉,好香……”
她女儿痛得大叫却不忍心推开母亲,憋着泪任母亲撕咬。
云婉不忍心看这人间惨剧,移开了视线。
她这一刻想的是让大家都吃上饭,她想把家里的那粮都拿出来,让大家吃饱。
云婉往前走了半步,还没开口就被人拉住了。
“别去,我也饿,我的,不给他们。”小一死死拉住云婉的衣角,一脸倔强。
云婉此刻内心复杂极了。
她想救大家,可她还有父母,司言澈,三个小孩,他们都需要吃的。
比起不相干的村民,无疑家人对云婉更重要。
云婉内心深深叹了口气,她真的没办法。
她不是圣人,只是个有家人的普通人。
云婉摸了摸小一的头,“好。”
正如司言澈所说,朱霸王和吴文辉再没找过云婉麻烦,村里也没再死人。
从那天晚上开始,他们似乎一同销声匿迹。
没多久就有人说在城里地下监牢里见过吴文辉和朱霸王。
云婉很好奇,和司言澈徒步进了城,托司言澈的关系,她如愿见到了他们。
朱霸王瘦了很多,原本肥肥胖胖的身材直接变成闪电形状,见到他们还伸着手:“饿,给我吃的,饿……”
“他原本占了那么多粮食,所以让他体验一下饥饿。”
吴文辉靠着监狱栅栏,一脸衰败,满是野心勃勃的眼睛已经昏暗无光。
“他想得到权势却看重名声,现在他身败名裂,受同辈师长唾弃。”
云婉点点头,她看着吴文辉的胸口,那里已经没了那些字了,她知道他已经没了恶念。
“你知道我三婶在哪吗?”
吴文辉看到云婉眼睛忽然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无光,“我活不长了,我死后你还会记得我吗?”
“不会。”云婉皱眉看着他,她现在摸不准他的心思,她对吴文辉能告诉自己已经不抱希望了。
“呵呵,你三婶被朱霸王他爹卖了,卖给一个酗酒大汉,他住在你们隔壁村。”
云婉脸色沉重的点点头,果然如她想象,三婶被卖了。
她离开监狱就去了隔壁村,这里她不熟悉,等找到三婶已经晚上了。
云婉打量着眼前人,现在的三婶和她记忆中的三婶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往日的嚣张跋扈变成了畏畏缩缩。
她明确看出三婶看见她眼里是涌上一股激动的,但转瞬即逝。
很快三婶灰暗着眼眸,任云婉怎么叫她都不应声。
云婉不理解三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上前想拉住三婶叫她好好看一眼自己。
她刚上手就被手下的触感震惊了。
云婉能明显感觉到三婶手腕上是硌人的锁链,她顺着链条发现它直直延伸至屋内。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地上的锁链闪着银光。
云婉把三婶两个袖子全部掀开,看到眼前的场景,她猛地一颤,嘴唇不断抖动。
三婶胳膊上除了锁链就是大片大片淤青,紫青紫青的,还有不少鞭痕牙印烫伤。
她不敢想象三婶在这儿经受了什么。
云婉伸手扯着那锁链,一个个大粗链环勾在一块形成的锁链,粗壮糙手。
她干过农活的手掰了几下,手就红了,又刺又疼。
三婶的手腕被折磨得有圈红肿丑陋的伤痕,触目惊心,云婉见掰不开只能放弃。
见三婶的眼神总是惶恐不安地望着屋内,云婉也看过去,可那里除了黑黢黢就是偶尔出现的怒吼声。
三婶听到一次就会瑟瑟发抖一次,云婉上了心:“三婶,里面有你害怕的什么吗?”
司言澈也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三婶。
三婶顶着两人的目光依旧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
云婉皱了皱眉,让司言澈看看这锁能不能开。
司言澈还没靠近三婶,她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躲得远远的。
“别,别过来。”
云婉发现她满脸惧意,有些意识到什么,她握住三婶的手认真道:“三婶,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你那三个小孩还在我们那。”
三婶的眼睛忽然亮了光,“他们还活着?!”
“……是你抛下他们,不要他们的,怎么这时候这么关心了?”
云婉发现三婶脸上的愧疚一闪即逝,“活着就好啊,活着就好,我就不和你们走了……”
云婉看着三婶的伤,看向她的目光满是不解,“为什么?”
三婶望了望屋内,“在这儿就当赎罪了,他虽然打我骂还拿链子栓着我,但他起码给我口饭吃。”
“唉,我也不求啥了,你们赶紧走吧,要是他看见我和你们在一块,他肯定又要打我了。”
云婉被三婶推着往外走,她远远站着,看着三婶继续洗着手上的衣服。
大冬天晚上还在洗衣服,这真不是人干的事。
但三婶说她男人只有这个时候才允许她出来,为了透透气,她只能抓住机会。
没多久,三婶身后就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拉扯着三婶往屋内走,三婶很是顺从的进去了。
云婉回到家,郑重的告诉三个孩子这件事,但他们表现的很平静。
“妈妈说过不要我们了。”小一板着小脸说。
“反正我有哥哥和妹妹就够了,妈妈本来就不对我们好。”沉默寡言的小二难得话多了些。
“不要妈妈,要姐姐。”三儿一把抱住云婉的腿开始撒娇。
知道孩子们的态度后云婉放下心。
既然三婶和她的孩子们都接受了,那她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希望三婶今后的日子好过吧!
她会好好养这三个小孩的。
过年前夕,村里路上冷冷清清的,完全没了往日那浓郁的年味。
云婉正在路上走着,忽然听远方传来一声更比一声高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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