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及其三子,尽伏诛。
大殿外的叛军几乎全身上下插满了利箭,尸山血海,没有活口。
齐元昊扫视了大殿,突然被一声惊叫吸引了过去。
一道明黄的身影,不知何时,早已爬到了高高的宫城瞭望楼上。
是齐元喆。
此刻的他,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颓然如丧家之犬,眼神涣散。
本是明媚如春的日子,顷刻间阴云密布,遮住了日头。
邪风刮起,黑云重重,无声哀啼着这一场人间浩劫。
齐元喆解开身上的太子衣袍,一件、一件的从城楼上扔了下来,凄凉的笑声响彻云霄。
梁帝在年寿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冲出了大殿,心肝胆颤:“喆儿……”
这是他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从他一生下来,便捧在了手心,视若珍宝。
怎么……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梁帝的心情异常复杂,可二十多年的父子之情做不得假。
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喆儿……你快下来……”
“哈哈哈哈哈!我是谁?我是谁啊!”齐元喆仰天大笑:“父皇,我不是你的喆儿!”
“我是一个野种!!!”
齐元喆从高处俯视,那些他熟悉的面孔,重影交叠,让他泪流满面。
他,又还有何颜面,苟活在这世间?
齐元昊大喊:“元喆,快下来!”
太子妃谢婉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疯了一样向城楼跑去:“殿下!你莫要糊涂啊!”
齐元喆的脚已经踏在了高高的城墙垛上,半个脚掌悬空。
“二哥!让我最后再喊你一次二哥吧!”齐元喆艰难地扯起嘴角,眼眶血红:
“二哥,我活不下去了!我竟然……竟然是野种!”
“哈哈哈哈哈!苍天啊!苍天!你耍我啊!”
“哈哈哈哈!来生,我再也不要做什么皇子了!”
他看着远处角落里跑出的那道倩影,恋恋不舍:“阿若,来生你选我可好?”
清风拂过,齐元喆丢弃所有的华服和饰物,惟剩一件纯白的里衣。
风吹开他额间垂落的黑发,苍白的脸上,只剩绝望。
“再见了!”
远山的最后一缕烟霞,在向他招手。
齐元喆纵身一跃,如谪仙陨落。
白衣飘飘,纯洁如雪。
“元喆……”
梁帝望着这道白影狠狠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杜若泣不成声。
没有人能够制止这场悲剧,他如风而来,又随云而去。
人世间,再也没有那个唇红齿白、星眸明亮的少年郎。
陌上花开,元喆,这凡尘配不上一星半点的你。
“阿若,若有来生,选我,可好?”
……
这一场血雨腥风,从宫墙内继续延续到宫外。
梁帝重伤且流血过多,陷入短暂昏迷,幸而太医及时止血,勉强救了条命回来。
御林军赶至汝阳王府时,耶律阮早已潜逃,不见踪迹。
汝阳王妃一条白绫,已然悬梁自尽。
沛国公府及参与谋逆的武将、朝臣等府邸,皆被御林军团团包围,抄家、下狱,一气呵成。
刘云帆死在叛乱之中,刘府被查封,但有齐元昊作保,刘家其余人得以保全。
梁帝醒来之后,立刻下旨查抄了贾家,将贾士英及家眷打入天牢。
撤销太子齐元喆的名号,从宗谱之中抹去;谢婉被打入掖幽庭。
谢家因未参与谋逆,除谢婉之外,其余人未被牵连。
而始作俑者嘉贵妃,当日叛乱时被叛军凌辱,跳井自尽。
因果循环,天道轮回。
……
骆氏茶庄的密室里,苏沐白神情晦涩:“忍住!”
面前的人,一声闷哼。
**的上半身,伤痕累累。
苏沐白拉起利箭,撕拉一声,箭簇带出一丝血肉,鲜血喷涌而出。
可眼前的人,竟死死咬住棉布,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苏沐白为他的伤口消毒、上药,又里里外外地包扎了一遍。
他收拾着面前血淋淋的棉布和衣裳,垂眸轻叹:“你这……又是何苦。”
那个人艰难地转过身,扯起了嘴角,声音黯哑:“你在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