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下意识想问老妇人你们这村子是不是叫亚楠村啊?
可她最后还是没问出来。
毕竟盛情难却,人家都掏心窝子款待她,那她好像就没拒绝的余地了。
如此想着,她抬头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被剜心之苦疼得整张脸都在扭曲,额头覆满了冷汗,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酒,泪水啪嗒啪嗒地流。她甚至好像就要昏过去了,但仍旧强撑着精神,微笑着把血淋淋的心脏递给江酒:
“吃吧,孩子,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如果忽视她的惨状说不定会是相当温馨的场景,可只要是正常人就应该没办法无动于衷。
不过……
既然大家都不装了摊牌了,那同样不是什么普通人的江酒也可以开开心心地宣布……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装什么正人君子了.jpg
于是江酒眨了眨眼,带着一脸恰到好处的茫然表情,问:
“向远道而来的客人献上心脏——这是你们当地的某种风俗习惯吗婆婆?”
说着她还伸出根手指头戳了戳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随口感慨:
“我之前只听说过以身饲鹰,可现在看来释迦的纯度和含金量远远不及你们村子啊,能做出以己身血肉敬献远客这种事……婆婆,你们村子热情好客的程度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老妇人呆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便只能僵硬地看了看江酒,又看了眼被她捧在手里的心脏。
江酒给她整不会了。
所以在片刻的迟疑和宕机后,她索性放弃了思考,像木偶一样抬起头,僵硬地问:
“你……为什么……不害怕……”
江酒闻言便忍不住叹了口气,颇为苦恼地说:
“没办法,我以前有个学医的书呆子女朋友,为了跟她有共同话题,不得已也自学了点医学常识,然后习惯成自然,慢慢的就不怕了。”
“……”
老妇人搞不懂她这段话的逻辑,不过没关系,其实也并不需要搞懂。
只要吃掉就好了。
于是老妇人垂下头,参与庆典的所有村民也跟着齐刷刷垂下头,他们的表情忽然僵硬起来,身体也不复柔软,被引诱后捕食的昔日猎物终于褪去了伪装,向外界昭告这片村庄的真相。
就像鮟鱇鱼头顶会发光的肉饵一般,所有村民忽然不约而同地低声呢喃起来。
“好饿……食物……想吃……想吃……”
然后他们缓缓看向江酒,露出与老妇人剖心时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狂热地提高音量,喊:
“好吃的!吃掉你!好吃的!吃掉你!”
江酒觉得他们像装了复读机的猎豹,只可惜她身上并没有急支糖浆。
而以老妇人为首的村民们此时也浑浑噩噩地像丧尸般抬起胳膊向她走来——然后迅速在进入江酒周围的童话力场后手拉起手开始唱春天在哪里。
概念被扭曲,敌意被替换成好感,被不可名状之物吃掉所有灵智的村民们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把江酒围在中间,欢快地唱着儿歌。
于是再无恐怖气氛可言。
硬要说的话看起来更像是什么行为艺术,或者精神病院集体放风后一起犯病载歌载舞的大联欢。
但江酒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她甚至还相当配合地鼓掌,微笑着为村民们打拍子。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温馨。
——只可惜有的人不喜欢这样,祂急了。
昔日村庄的幻影渐渐像褪了色的水墨画般消散,紧接着深埋于大地深处的怪物愤怒地起身,抖落岩石与泥土,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江酒抬头向祂看去,细致地打量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别致长得真东西。”
的确正如她所感慨那般,自大地深处钻出的怪物模样丑陋可憎,甚至宛若一个行走活动的噩梦本体,柔软,糜烂,散发出浓郁的恶臭气味。
祂的身体墨绿,极薄的皮肉之下包裹的却不是骨骼内脏而是某种粘稠的**,因此看起来就好像是装满了墨水的气球,稍微一戳就会轰然爆开,而祂的体表还生长着极细如毛发般的触手,触手掩映之下有无数渐次开合的眼睛。
总之,是个让人看了就几乎忍不住要把吃过的饭全都一股脑吐出来的怪物。
所以江酒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是不是因为地狱里存活的都不是什么正常玩意儿,你们这些怪物就干脆随便长长……反正也没人会说你们长得恶心是吧?”
怪物大概是听不懂江酒在说什么的,当然也有可能祂听懂了但不是很在意。
总之,祂只想吃掉江酒。
所以祂身体上密密麻麻的所有眼睛都不约而同看向江酒,那些细长的毛发彼此交缠,硬化,变成无坚不摧的尖矛刺向江酒。
可江酒只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