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大魔女的接连的暧昧态度让江酒有些摸不着头脑,她难得在和女孩子的相处中感到了茫然——可这茫然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因为很快她就忽然感觉到有人悄悄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是学者魔女。
她把脸埋在江酒背上,像平日里那样一言不发,却少有地用了更加直接的方式,以肢体接触表达了她如今的感情与情绪。
但很快的,学者魔女也像其他大魔女一样消失了。
她为江酒留下了短暂的温暖与柔软的触感,而将这些印象全都洗刷干净的则是唯一还停留在战场中的诡秘魔女。
像阵刺骨的北风。
戴着那枚单片眼镜的少女悄然出现在江酒身旁,对她说:
“我明白了。”
她只给江酒留下了如此简短如此仓促的四个字,便化作一团火焰离开了。
“……”
江酒忽然觉得她像是做了场梦,太荒谬太虚幻,不然她怎么会莫名其妙与整个宏观世界为敌,莫名其妙成为神明,莫名其妙被大魔女们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既然是梦的话,睁开眼应该就能醒过来吧?
这么想着,江酒无奈地闭上眼,接着又缓缓把眼睁开。
于是她看到了魔女小姐。
在无垠的虚空中,在纯黑的底色中,在斑斓而灿烂的星海中,身穿白裙的魔女小姐悬浮在她面前,对她露出朦胧的笑。
“江酒。”
她听到魔女小姐轻声呼唤她。
于是她情不自禁地抓住魔女小姐向她伸来的手。
于是十指相扣。
在这片不存在重力,不存在任何声音,不存在任何其他人的无垠虚空中,她们像两条游**在深海里的鱼,如此安静地触碰在一起。
是双手,是唇瓣,是心跳。
她们无声相拥。
热烈的感情如火般烧灼,江酒与魔女小姐几乎融化在了一起,她们分享着彼此的体温,彼此的痛苦与欢乐,须臾忽然就被拉长到了永恒,就像世界末日快要到了,这对世上唯一存在的情人要相拥着迎来毁灭。
魔女小姐忽然哭了。
江酒以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泪珠,送进口中品尝。
是甜的么?
她不知道,她只是揽着魔女小姐,就像当初她们俩坐在酒吧楼顶天台上吹着风,看着黑夜缓缓褪色,明媚的清晨阳光撕裂地平线,照亮整个世界。
直到许久之后,许久之后魔女小姐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问她:
“江酒,我们回家好不好?”
江酒攥紧魔女小姐的手,垂着眸,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回答:
“好,我们回家。”
……
“于是,公主与王子回到属于她们俩的小窝,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身披白大褂的金发少女停下笔,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把面前的稿子拿起来,从头读了一遍以确认没有出错。
但不知为何,虽然这篇童话故事已经迎来了大团圆结局,金发少女却依旧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她又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后终于想到到底该怎么修改。
她重新拿起笔,写:
“谁杀死了知更鸟?”
“是谁杀死了昔日那位存世神明?”
“谁窃取了神明的权柄?”
“谁将神明的尸体分食?”
“谁埋葬了神明?”
“谁把神明的坟墓掘开?”
“谁把神明的心脏在春天种下去?”
“谁收获了神明的新生?”
“谁导演了一切?”
“谁又是最后的赢家?”
“谁在痛哭?谁在大笑?谁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编造蹩脚的歌谣?谁为神明的新生献上礼炮?谁又将亲手操办神明陨落的仪式?谁为神明祷告?”
“却无人知晓。”
这下金发少女终于心满意足了,她又为这首童谣后添上未完待续的字样,起身,似乎是准备离开书桌去做什么事。
但在离开之前,她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她再度拿起笔,在稿纸最下面留下了她的笔名。
——[基督山伯爵]。
[第九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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