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喝酒。
现如今整个地狱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弑杀缄默魔女并成功获得了存世神明一部分权柄的灰败之王及其麾下灰败军团正与有翼之民们厮杀,战火从百分之一深度燃烧到百分百深度,甚至大有蔓延到其他世界的趋势。
但江酒却能以如此平静甚至是混不在意的态度自斟自饮。
她甚至都快喝醉了。
虽然如今的她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大魔女,拥有绝对不可能被酒精影响到的大魔女之躯,但喝酒的时候江酒还是喜欢把身体还原为人类状态——就像好久好久以前她在上城区的酒吧和莉莉丝喝酒时那样,倘若不是求醉,那么喝酒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说起来其实也不算好久之前吧?
才过了几个月而已,但已如隔三秋,时间这个概念本身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
江酒仰头,把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然后表情迷离地眯着眼,看远方地平线上腾起的浓重硝烟和绚烂火焰。
她脸上化着浓妆,妆容精致而美艳,身上的那件黑裙裙摆只能勉强盖过她的膝盖,于是便露出她纤细笔直的小腿,漂亮的脚踝,圆润可爱的脚趾——江酒之前喝酒喝到兴头就把鞋脱了,然后光着脚坐在台阶上,屈起膝盖继续喝酒,她现在的头发长长了好多,她坐在桌子上的时候她的头发垂下来,像藤蔓般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简直像是童话里的长发公主。
但或许,或许童话里的长发公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现在的江酒一样喝得烂醉如泥,甚至分不清忽然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是谁。
“莉莉……丝?”
她含混不清地问。
然后理所应当地,自然而然地,江酒朝那人张开双臂,似乎是想要一个拥抱——但很快她就想起来莉莉丝已经死了,而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只可能是混乱魔女。
她却依旧不死心,忍不住睁大眼睛观察来人到底是谁。
接着,在确认来人的身份后,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重新把头扭回去,继续喝她的酒。
而来人——混乱魔女似乎完全不在意江酒的态度,她只是缓缓来到江酒身旁坐下,拎起摆在另一级台阶上的那瓶酒,不知道从哪儿摸了只酒杯出来,给自己倒上酒,然后仰头轻啜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酒不错。”
她随口夸奖。
可江酒没有理她——这是常事,时到今日混乱魔女早就习惯了,所以并不觉得尴尬,相反,她甚至还能厚着脸皮再发问:
“怎么还化妆了?你平时不是最不喜欢化妆么?”
江酒还是没回答。
不过没关系,就算江酒不说话,混乱魔女也差不多猜到江酒可能说什么了——江酒会说原来你这么懂我?既然你这么懂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不欢迎你吧?
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混乱魔女就已经如此了解江酒了。
大概是因为她们俩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狼狈为奸,共同谋划了这场足以将整个地狱乃至于一部分宏观世界颠覆的阴谋吧?
她们是两只被绑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所以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悉起来了,甚至熟悉到已经能够预判彼此下一步的想法和行动。
混乱魔女觉得这是件好事,但江酒可能不会这么觉得——当然混乱魔女觉得更大的可能是江酒根本就不在乎,江酒不在乎混乱魔女了解她多少。
现在的江酒是只上满发条的,被仇恨灌满的玩偶,她不会在意除却复仇以外的任何事,她脸上的浓妆和身上的那件黑裙就是最好的证明。
混乱魔女知道的。
江酒刚刚从某位大魔女那里回来,而混乱魔女听说那位大魔女最喜欢的就是妆容精致身穿黑裙的漂亮姐姐,所以如今江酒的穿着到底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混乱魔女悄无声息地抓紧了折扇。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出卖能够出卖的一切,换取复仇的筹码,这听起来是很合理的事,但为何……
为何她会为江酒觉得难过呢?
难道即便是她,即便是代表了混乱与无序,自诩为蠕行混沌的她……也爱上江酒了么?
混乱魔女不知道,她只能徒劳地看着江酒——看着像朵美艳诱人花朵的江酒自顾自喝酒,自顾自摇曳,自顾自……
腐烂。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