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保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也并没有急着回答可能性魔女。
事实上过了会儿她才盯着可能性魔女,用颇为奇妙的语气说:
“你知道么,或许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刚刚你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让我讨厌——就像江酒一样,可能性,你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间受到她这么严重的影响了?”
可能性魔女闻言愣了一下。
但她并没有因此觉得疑惑,相反,她意志坚定得惊人。
“还有这种好事?”她反问混乱魔女,“一般人,哦不,就算是一般魔女都不如江酒牙尖嘴利,你说我现在很像她,这不是好事么?要知道恐怕有不少人会羡慕江酒的口才呢。”
混乱魔女则抓着纸扇轻叹一声:
“像,越来越像了,可能性,我看你好像已经……病入膏肓了。”
“病入膏肓?有么?我可是觉得自己的状态简直好极了——不过你好像未必哦,混乱,你知道我闻到了什么吗?我忽然就闻到了好重的酸味儿,怎么,是有人在吃醋吗?”
“吃醋?这是上城区人类的说法吧,倒是蛮有意思的,只不过很可惜……我还不至于为了江酒这个注定会在神化进程中泯灭的渺小人格吃醋。”
“……”
原本像打了鸡血一样准备跟混乱魔女再战三百回合的可能性魔女听完这句话忽然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混乱魔女也并未乘胜追击,而是依旧似笑非笑地以扇掩面。
许久之后,空气中原本弥漫着的火药味消散得差不多了,可能性魔女才重新抬起头,表情复杂地与混乱魔女对视。
“神明的力量到底是种机遇……还是种诅咒呢?”
她问。
混乱魔女仿佛知道她会这么问,所以很快便笑吟吟地回答:
“那要看接受神明力量的主体是谁了,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纯粹的好运,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以为你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当然明白,”可能性魔女轻声说,“但神明权柄的本质太特殊了,假如江酒继承了神明权柄逐渐擢升为神明,那她也会慢慢失去身为江酒的自我认知,她的视角会无限拔高,会因此丧失情感,最终变得像昔日那位被花朵们分食的神明一样。”
说到这里可能性魔女忽然转过头看向学者魔女,接着低声问:
“学者,你应该知道那个在少数魔女中流传的说法吧——当年花朵们向神明发起忤逆,分食神明尸体窃取神明权柄的时候,神明并未发起过任何反抗和挣扎。”
“祂坦然地接受了这凄惨的命运,就好像……好像祂已经知道花朵们注定会将祂分食一样。”
她的语气带着隐约的飘忽,听起来简直像从深山老林里渗出的一缕薄雾。
学者魔女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她说的话,点头,简短回答:
“我听过,是真的。”
或许是就连学者魔女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回答实在是太谜语人了,于是她又补充道:
“我们猜想神明已经通过某种方式预见了未来,虽然我们都不理解神明为何会坦然接受被花朵分食的命运,但我们至少可以推测出……神明的确是全知全能的,也正因其全知全能,祂才能预见未来。”
“全知全能……”可能性魔女轻轻摇了摇头,“真不可思议啊,即便是神明……我也无法想象出所谓的全知全能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概念,也同样无法理解全知全能的神明为什么要坦然接受被花朵们分食的命运。”
这时混乱魔女忽然微笑着插嘴道:
“对啊,谁知道呢?为什么全知全能的神明要心甘情愿地被花朵们分食?而假如神明的全知全能是绝对性的,那么祂应该也能预见过去,如今,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吧,所以说不定在昔日的原始世界中,那位尚未被分食的神明仍停留在过去中,一声不发地看着我们,看着现在上城区,地狱,还有各个世界中发生的一切呢。”
可能性魔女听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冷战。
是这样么?
神明……不,一个幽灵,一个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不会暴露存在的幽灵环绕在世界线之外,祂从历史的开端伸出纤细而狭长的触角,触碰并感受着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包括祂自身的陨落,花朵们的轮回,新世界的诞生,王朝的建立与衰落。
起起跌跌,花开花落。
祂的阴影始终遮蔽着整条世界线的所有生命,祂的瞳孔中倒映着群星的兴起与坠落,祂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祂当然知道自己不久后就会被由祂亲手创造出的孩子杀死。
可祂什么都没做。
祂选择了慷慨赴死。
但为何?
为何祂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无人知晓……不,或许有人,等江酒成为神明之后,或许她就能够理解神明的选择。
因为那时她将与神明同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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