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轻声问:
“那你呢?”
或许是这问题过于突兀的缘故,荨麻并不能理解魔女小姐在说什么。
“我?”荨麻皱了皱眉,“我怎么了?”
而魔女小姐又忽视了荨麻这个问题,转而另起话题:
“你之前告诉我,说得知了江酒真实本质的魔女们大多会在不久之后蜂拥而至,来到上城区,甚至会重现往日那场惨剧,因为实在太爱神明而被占有欲冲昏了头脑,像过去的花朵们一样分食江酒,对吧?”
荨麻听魔女小姐这么说,莫名有了种不太妙的感觉——对她来说这种感觉本身就是久违的体验了。
但她还是紧紧盯着魔女小姐,又问:
“是我说的没错,所以呢?”
“所以,”魔女小姐顿了顿,慢慢露出酷似江酒的高深莫测神情,“所以你呢?”
沉睡的江酒仿佛在魔女小姐的身上苏醒,于是她的眼神愈发凌厉语气愈发拥有了攻击性,就像亮剑,魔女小姐忽然就变得无比自信且游刃有余了。
“其他魔女,或者说其他花朵都深爱着神明,她们的爱扭曲而畸形,所以她们有可能会像往日一样因为恐怖的独占欲而分食江酒……”
“那你呢?”
魔女小姐死死地盯着荨麻的眼睛,缓缓勾起嘴角,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又接着说:
“你也是魔女,你也是昔日的花朵之一,你也深爱着存世神明,而如今你知道了江酒是存世神明的转世……那么你究竟会不会像其他魔女其他花朵那样,独占欲强得想把江酒变成独属于你一人的神明呢?”
“……”
荨麻不说话了。
可有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答案。
魔女小姐心想果然。
很早很早之前,那时候所有花朵对神明大人都怀有某种病态的占有欲,除了她,其他花朵都渴望能够独享神明的注视与宠爱。
扭曲祂的教义,篡改祂的经典,驱逐祂的信徒,污染祂的荣光,将祂从神坛拉下,于是从此开始祂只是一个人的神明,那位信徒便可以把祂捧在手中,独享神明的光辉。
越是高高在上,越值得被亵渎。
而那位神明究竟知不知道祂到底亲手创造出了群什么样的怪物呢?
魔女小姐不得而知,事实上如今她只觉得恍惚,她看着荨麻,又忍不住问:
“所以,你找到这里,果然是为了阻止我唤醒江酒,是为了让江酒成为神明的么?”
荨麻没直接回答魔女小姐。
她忽然把视线投向包裹了江酒的藤蔓荆条之茧,眉眼间浮起浅浅的眷恋,接着她才轻声回答魔女小姐:
“你不明白的,姐姐,你不明白神明大人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满天星不明白,白鹤芋不明白,鸢尾花不明白,迷迭香也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所以你们这些蠢货才会被那卑劣的本能驱动,想要把神明大人吞食掉。”
“你们是恶心的窃贼,是令人作呕的忤逆者,可偏偏那时候我还很弱小,我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把神明大人杀死……最后你们分食了神明大人的尸体,而且我还应该感谢你们?你们为了照顾我这年纪最小的妹妹,给我留下了神明大人的心脏。”
荨麻脸上的肌肉有些神经质地颤抖着,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了刻骨铭心的仇恨——向昔日的花朵,向那些被神明亲手创造出的她的姐妹。
“没错,我是该感谢你们。”
她咬牙切齿,却带着微笑说:
“你们为我留下了神明大人的心脏,而我并没有选择吃掉神明大人的心脏,相反,我把神明大人的心脏种下了——在某个春天,在雪刚化的时候,我种下了那颗心脏,并希望能在之后的某个秋天见到神明大人复活。”
“但可惜的是,神明大人虽然复活了,但她却失去了应有的权柄,她变成了凡人,甚至她复活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都不是我,是别人。”
“所以,你能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么?姐姐?”
荨麻微笑着问魔女小姐。
而魔女小姐则选择了沉默。
是这样吗?
她想。
谁杀死了神明,谁窃取了神明的权柄,谁将神明的尸体分食?
无人知晓。
但唯独……
荨麻埋葬了神明的心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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