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医生,别学着那些医生说话。”
柳心然轻轻地哼了一声,但是意外地觉得有些开心。
她以往听到其他医生跟她说要努力要坚强,就会感到一阵恶心,鸡皮疙瘩都会冒出来。那些无谓的话就跟心灵鸡汤似的,柳心然的身体要是能够听几句话就康复,那她愿意天天听一百遍。既然不行的话,那么就少说一点,别过来恶心她。
柳心然很厌恶被人用怜悯的眼神看待,更讨厌那些不知道她有多难受的人说些耳边风。既然不清楚情况,那就不要多嘴。明明都不怎么关心,那就少烦人。
别把我当成背景板,用来衬托你有多么善良。
“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柳心然摸了摸许羽枫额头上的伤疤。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只是觉得许羽枫这脑袋上的伤痕很丑,还有点吓人。现在柳心然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胃部有些沉重,胸口也感觉闷闷的。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向许羽枫开口询问,想要梳理心中这份不适感。
许羽枫全身僵住了,他急急忙忙地梳理头发,将额头上的伤遮起来。
“啊哈哈……被你发现了。对不起,很恶心吧?”许羽枫心直口快地道歉。
柳心然看着许羽枫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一直以来都是面无表情的她少见地涌出情绪变化。她伸出手,如同孩童般的双手抓住了许羽枫的手腕,深邃的紫色眼眸里倒映出许羽枫自嘲的面容。
“别道歉。”
柳心然淡淡道。
她握着许羽枫的手,粗鲁地将他的刘海拨开,让凶恶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
许羽枫的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好多次都忍不住地想要出手,但还是忍下来了。
柳心然的手并没有多大力气,她揪着许羽枫的手腕,若是许羽枫想要挣脱的话,轻轻地晃晃手估计就能够把她甩到一边去。许羽枫之所以不这么做,最大的原因还是怕会弄伤她。为此,他甚至能够克服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这是许羽枫未曾想过的事情,他没想到柳心然在他心中居然占据了这么高的位置,让他能够以她的身体健康为第一优先,其他事情都能够往后放。
因为额头上的伤疤,许羽枫可没少吃苦头。
柳心然有一点没有猜错,许羽枫确实没有朋友。
因为某些原因,许羽枫上高中的时候错过了最佳的入学时间,作为插班生入校的。无论是哪个阶段的学生时期,基本上开学第一个星期就会固定好各式各样的小群体。
许羽枫上学的时间很尴尬,这也让他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再加上军训的时候迫不得已把头发剪成短短的寸头,这道狰狞恐怖的伤疤自然无法遮掩,军训期间他还跟教官产生了冲突,差点打了起来。学校之间流传谣言的速度又特别快,军训结束之后,许羽枫都数不过来自己被人造谣的次数。什么黑道太子之类的事情都冒出来了,让他哭笑不得,又有些羡慕,如果这都是真的就好了。
许羽枫对这道伤疤只有不好的回忆,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遮住伤口的原因。
如果柳心然会因此讨厌他,那么他今后照镜子的时候会讨厌自己吧?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柳心然见许羽枫沉默不语,主动地开口说道。
“欸?”
许羽枫怔怔地望着柳心然。
柳心然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想要看清是谁差点把我吓得心脏病犯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哦……”
许羽枫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柳心然的作风。
“不讨厌吗?”
许羽枫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柳心然微微皱眉,松开许羽枫的手腕,冷哼道:“你什么时候产生出了我会喜欢你的错觉?”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羽枫脸颊微微泛红,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确实会让人感到误解,改口问道,“那你一开始不肯接受我的道歉,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柳心然闻言,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
“你是哪来的自信?”
“对不起。”
许羽枫乖乖地认错了。
柳心然微微挑眉,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
许羽枫见她什么东西都不带就出病房,有些担忧地问道。
柳心然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跟我来就是了。”
许羽枫见她冷冰冰的模样,反倒松了口气,感到安心许多。
柳心然要是真的生气了,那是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她绝对会摆着阴沉的脸,一句话都不搭理人。许羽枫至少要花上一个星期的时间,软磨硬泡地服软,才能让她重新打开心扉。说实话,这要是换作普通人的话肯定就直接绝交了,从此再也不相往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谁让她是柳心然呢?
谁让许羽枫一闭上眼睛,她就会不经许可地跳出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赶也赶不走。
“你还愣在那里干嘛?”
柳心然站在门口,见到许羽枫无动于衷的模样,语气显得更加冷漠。
“你打算去哪?”
“让你来就是了,我要是想害你,你还有现在的好日子?”
“说的也是。”
许羽枫突然觉得她说的话好有说服力,起身跟上去了,就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有。
柳心然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不肯好好说话,就像是个谜语人似的。许羽枫有时候真的想要双手捧住那可爱的脸颊,郑重地告诉她别再讲一些听不懂的话了,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许羽枫否决。他可没有勇气直接去触碰她的脸,她绝对会大发雷霆的,明明只是小事而已。
“为什么我永远都拒绝不了她提出的要求呢?”
许羽枫跟在柳心然的身后,他对自己提出这个疑问。
柳心然脾气特别差,又特别任性,总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笑都不肯笑一个。就算是许羽枫每周五跑去学校图书馆里借书,周末再跑到医院借给她看,她也不曾向他说过一句谢谢。仿佛这是许羽枫理所应当做的事情,这是他应该的,不需要道谢。
明明是个小不点,为什么能够这么傲气?
最让许羽枫感到困惑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做不到离开她。
难不成是因为……
柳心然长得很好看?
不可能,我又不是颜狗。
许羽枫下意识地看向柳心然的背影。
柳心然自从住院之后就再也没有换过普通的私人衣服,无论许羽枫什么时候过来医院,都只能看到她穿着医院统一的两件式病服。也不知道是因为衣服尺寸宽松的原因,还是因为柳心然的身体过于纤细娇小,才会显得衣服有些宽松。每当她迈出一步,她的肩膀就会被浅绿色的衣服勾勒出细腻的轮廓,当许羽枫的视线顺着深紫色的秀发往下望去,仿佛一只手就能够握住的腰部随之摇曳。
破案了,兄弟们。
许羽枫跟自己达成了和解。
我就是颜狗!汪汪汪,汪汪汪!
青春期的男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许羽枫心中想着如果能够把柳心然抱在怀里就好了,也许他的身影就足够将她彻底遮住。
“喂,发什么呆呢?”
柳心然站在远处回头一望,发现许羽枫站在走廊里发呆。
许羽枫这才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赶紧地迈出脚步,走路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