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没办法把协调神杀死或赶出去吗?”认真系好发带,罗兰询问。
“有啊。”帕西斯打着哈欠回答,“用灭神剑。”
“灭神剑?”罗兰一喜,“这世上有吗?我派人去找。”帕西斯一言不发地拍拍吞日。会意后,罗兰忍不住提高嗓门:“你居然把这样一把剑搁在腰上当装饰!”
“什么呀,我也用的好不。”帕西斯转身抗议。懒得跟他废话,罗兰直截了当地道:“怎么用?”
手指心脏部位,银发青年微笑:“这里,一剑刺下去,有百分之一的机率他死,我活下来。”
“……”调匀呼吸,罗兰深深凝视他,“你愿意赌吗?这百分之一的机会。”
“啊,你刺我就赌。”
冰蓝的眸徐徐眯起,射出犀利的冰芒,连帕西斯也被徒弟散发出的气势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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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杀了你?”笑如春风,罗兰柔和地反问。帕西斯打了个寒战,赶紧赔笑:“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哼。”罗兰换了个坐姿,表情平静下来,眼神是苍凉的漠然,“你也不必打哈哈,除了我还有谁?难道你舍得让你的肖恩师父做这种事?”
“罗兰……”
“如果你做好心理准备,就通知我一声。若是不小心刺歪了或刺死了,你也只好认命。”
“对不起啦,罗兰。”帕西斯苦笑,带着由衷的后悔劝解,“你别生气,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也不是谁刺都有用,必须是一个爱我又恨我的人。”当年的贺加斯就是这样的心情,才能杀死初代的兰修斯。
罗兰愣了愣,内心深处浮起异样的情潮,却又遥远得触摸不到,哀伤的水花溅起模糊的记忆碎片,在看清的前一刻就沉淀下去。
“爱你……又恨你吗?”宛如梦呓般呢喃,往常坚定理性的双眼此刻一片涣散。
帕西斯一震,脸上血色全无,唇情不自禁地抿紧,伸出颤抖的手。
“原来还记得。”
碰触的瞬间,梦魇破碎。
“干什么,动手动脚。”啪地拍掉,像打苍蝇,罗兰睨了师父一眼,“要找个这样的人还不容易,用你的桃花脸去骗一个有骨气的女人,再抛弃她,保证她第二天就拿着刀上门报仇。”帕西斯暗暗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道:“喂……”
“喂什么喂,你又不是没做过,比如你的前妻。”
对了,罗莎米亚的话……帕西斯心一动:正好也了却这桩仇怨,让她超度。
温柔的女声幽幽响起,与此同时,整个房间仿佛被纯净的白光包围。
“我从没恨过你啊,帕尔。”
那是一个并不痴迷,却深情如海、无怨无悔的声音。
……啧。帕西斯垂下头,全身充斥着无力感:他服了她,真的。
他根本不可能……回应她啊。
“哦哦,好受欢迎。”罗兰揶揄。帕西斯白他:“你不也是。”罗兰摇头否定:“我还没有这么伟大的女人爱我。”千年的守侯耶!他可不认为美洛达和朵琳能做到。
事实上,这两个都是应该被列为女性公敌,天打雷劈的男人。
“那傻女人恐怕连刀也握不住。”放弃让前妻杀夫的计划,帕西斯戳戳徒弟的肩膀,“罗兰,泡茶给我喝。”
“是是。”孝顺徒弟起身走向一旁的橱柜,任他喧宾夺主地霸占自己的位子。
拿出精致的白瓷茶具和高级茶叶,东城城主开始泡茶。
他喜欢和亲近的人们一起分享茶艺,只要不损坏一切好谈。
这也是和部下建立良好关系的一种方式。
先温杯;再把茶叶碾细用纱布包好,放进壶里;以顺时针方向缓缓注入热水,让叶片的颜色、香味释出。一个步骤都不能错,才能将茶叶的精华全部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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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斯看着徒弟恬静专注的神情,实在很难想象这张脸露出残忍的算计,被欲望扭曲。
人类真是复杂的生物。
也许是一半翼人血统的缘故,他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深沉的心机和演技都来自后天的环境逼迫。他不求大富大贵也不管人民国家,他的愿望始终是跟随那抹背影,被那双澄净的琥珀色眸子注视,被那只温暖的大手抚摸发梢。
但是,再也不可能了,那个人选择了现在的同伴。
胸腔里一片黑色的绝望和空旷,曾经有的明媚风光,原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他却在浮影里沉醉,沉醉得无法自拔。
直到梦醒。
他只剩下罗兰……只剩下他。
“师父。”淡淡的提醒,带着无奈的叹息,“你的茶。”
香气淡如烟,氤氲笼上心头,帕西斯有些恍惚,默默接过。罗兰在心里摇头,难以理解那样的感情。在他看来,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一个人身上,是没有自主性的表现。
人生苦短,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哪来的闲情伤悲吟秋。逝去的,就去追回来;或者干脆放手,去寻找新的情感寄托。世界如此辽阔,美好的事物如此多,何必看不开呢?
“罗兰,我的美人后代是不是让你头痛了?”
罗兰投以无言的注目。只见帕西斯一脸跃跃欲试,眼里是满满的恶意。
迁怒。他冷静地评价。因为西境那群人都是肖恩的朋友,帕西斯不好下手,就把矛头对准肖恩畏惧的“女魔头”。
他这个师父从来不是会躲在角落自怜自艾的人,但也不懂得自我排解,维持精神健康的方式是……发泄。
“我摆得平她。”
“让我帮忙啦……”帕西斯拉扯他的袖子,“当初是你要我帮忙的。”罗兰神色僵硬,被一个大男人撒娇可不是件愉快的事。发觉这一点,帕西斯用幻象手镯变成冰宿的模样。
这回罗兰冲击得嘴角抽搐,指着阳台:“不想被我从那里丢下去,就赶紧变回来。”
“切,我就不信你舍得。”帕西斯瞪目,将小女生的娇态学得惟妙惟肖,配上冰山美人的形象,震撼效果十足,“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接吻的技巧?”
罗兰的回答是抓住他的衣服后领。
“啊啊啊……别生气!”帕西斯死死巴住办公桌,和徒弟较劲,“我变回来!变回来就是了!”
唉,跟露西一个样,都是闷烧。帕西斯嘟嘟囔囔地恢复原状,坐回椅子。罗兰拿着抹布擦桌上的水迹,黑线满面,然后重新泡茶。
“你怎么开不起玩笑啊。”
“改天我也变成师母,在你面前搔首弄姿,我看你笑不笑得出!”
“哦,那太好了,我会很高兴。”
“……”
眼看徒弟又要暴走,帕西斯急忙摆手表示休战,好声好气地道:“罗兰,我也是想帮你忙嘛。”罗兰不以为然地斜睨他:“少来,你只是泄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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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承认,但主要是为了你。”帕西斯唇角上扬,锐利的笑弧一如出鞘利剑,锋芒尽露,“我做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罗兰沉默片刻,道:“她是你的后代。”
“啐,几滴血而已,我才不介意。”
“那随便你,不过我不会把军队借你玩。”
“小气!”
金发青年靠着桌沿,捧杯细品,水气沾上长睫,迷离的雾色掩住深不见底的汪洋:“师父,明天我要去白银之谷。”帕西斯瞪大眼,随即闪过了然:“你一个人?”
“暮会陪我。”
“唉,麦先很难劝,他和安迪一样固执。”
“我是想劝服他。”罗兰毫不退缩地和师父对视,“但是万不得已,我也只好把龙谷封印。”
“你疯了!你在玩命!”帕西斯变了脸色,激动地大喊。
黑龙王的契约固然让罗兰捡了一条命,却慢慢同化了他的身体。十一岁时,他已经快保不住自己的意识。于是帕西斯将龙眠里的满愿石之力输入他体内,和巴哈姆斯的力量达成平衡。
也就是说,这是一笔不能随便拿的存款。一个不小心,下场也许就是爆体而亡。
“没关系的,我一直在摸索用法,不时抽一点出来,另外存放。这次也是靠世界之钥,凭我的力量可打不过那么多五爪龙。”
“唔……”帕西斯还是很不放心,但要他亲自出马,他也真做不到。罗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师父,席恩是怎么样的男人?”
和诺因一样,他也对这位曾经兴风作浪、向神挑战、以“圣贤者”的称号名留千古的人物十分在意。
“他啊……”澄碧的眸迸射出冷厉的光,帕西斯强压满腔仇恨,以平静的语调道,“是残酷地把世界捏在手心的男人;是喜欢把人逼到绝路崩溃的男人;是任何时候都不改冷静的男人;是不知爱为何物的男人;是玩弄人心比吃饭走路还熟练的男人;是杀人不见血的男人。”
“……是吗。”
沉吟着,罗兰将视线投向窗外。
西方的天空,残阳如血。
……
当晚,哈梅尔商会长博尔盖德只身来到伊维尔伦的上界。
既然是商人,就不可能有什么政治道义,一切以利益为优先,所以罗兰一开始就没有长期合作的打算。博尔盖德的算盘打得再响,他也一个子都不会兑现。
“我想,目前的局势你很清楚了。”
罗兰单刀直入。和商人虚与委蛇是自找麻烦,他连笑容也懒得挤,使用的是一种高压而不粗暴的口吻。博尔盖德谀笑着搓手:“不知罗兰城主指的是哪方面?”
“如果连这么简单的提示都听不出来,那交涉也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罗兰啜了口红酒。
“噢,您言重了!”博尔盖德佯装慌张地抹了抹汗,露出苦色,“不瞒您说,今天我是有求而来。”罗兰不动声色地等他示下。现在还不是流露优越感的时候,因为对方也没有抛出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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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雄心壮志,我和伯都王子都有数。”
“伯都有数?我还以为他把我当成一枚好用的棋子,一座稳固的靠山。”罗兰毫不留情地指出。博尔盖德尴尬地笑了笑:“他是有点天真,但王子们当中,实在也挑不出什么好人才。”罗兰由衷赞同:“这倒是事实。”全是只有**功夫了得的废物。
“女孩子也称不上出色,惟独十六公主天资聪颖,可惜年龄太小了。”
“哦?”罗兰颇有兴趣。他不想让北城的商人继续壮大,贸易优势不变,但格局必须和东城统一。王室就有保留的价值,也避免激怒民众。如今有个栽培对象,更是再好不过。
不过,最近怎么都小女孩聪明?想起拜亚帝国的莉蒂亚公主,罗兰有点走神。
博尔盖德察言观色,以为他动了杀机,暗暗后悔。他本想把十六公主当傀儡。
过去他对眼前的人印象是一头笑面虎,心机深魄力却远远不及当今的摄政王和王储。没想到一收起笑,差别竟然这么大。眼光一扫,就使他从头冷到脚,像心被挖出来一样无从掩饰。
摇晃杯中的酒液,罗兰淡淡地道:“会长今天来是联姻吗?很抱歉我还在服丧期。”博尔盖德摆手,额角流下的冷汗不带演技:“不不,奥黛露公主才八岁,这绝对不可能。”
八岁?正好,人格重塑都不是问题,就认她为养女好了。
“我也没有恋童癖。”罗兰适时一笑,缓解对方的紧张。博尔盖德顿时恢复了活力:“俗话说独木难撑,现在埃特拉完全是靠赛雷尔那小子顶着。城主大人固然是不错的君主,但实在缺乏危机处理能力,对眼下的局面一筹莫展。其实只要把暴民杀掉几批,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民众又没有武装,凭贵商会的力量就能应付吧?”
“这个,我们终究是做生意的,不好太过凶蛮。而且他们神出鬼没,也着实令人头痛。”博尔盖德打心底怀疑是对方暗中煽动指挥,当然这话不好问出来,“最让人伤脑筋的,巴曼将军也来为难我们!要知道,一支龙骑士团的伙食费几乎是天价啊!”说着就肉痛。
“的确是伤脑筋的情况,不过只要这场仗打完,就不用烦恼了。”
博尔盖德冷汗涔涔:“这……青红骑士团毕竟是我城的两大支柱,没人希望他们打起来。”罗兰眯了下眼,冷笑:“你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出马报这份仇吗?”剃刀般锐利的视线挫平了博尔盖德的神经。
“您误会了,埃特拉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公道就是红龙骑士团全体成员的脑袋。”罗兰用没得商量的语气道,随即挥挥手,“你又何必舍不得,巴曼和道格拉斯都不是你能控制的人,反而是你的政敌和他的护卫,你还能够间接掌握。”博尔盖德眼神闪烁不定,状似口干舌躁地拼命灌茶,然而罗兰看出其中有相当的演技成分。至今为止他们都停留于互相试探,而他亮的底已足够对方放心,果然博尔盖德抬起头,沉声道:“罗兰城主真的想要我埃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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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眉梢微挑,不正面回答:“你呢?想不想要全大陆的商权?”
突然抛出的香饵令博尔盖德一阵晕旋,但是他很快稳住,“银狐”之名毕竟不是假的。
“老实说,我等愿意协助您,正是冲着这份礼。”博尔盖德厚颜地道,视叛城投敌的恶行为无物,风吹向哪边就倒向哪边,这是乱世人的保身哲学,“我们可是把注全押在你身上了。”
“哦?”罗兰目露嘲噱,似笑非笑,“会长,你的谎撒得实在不怎么高明。”博尔盖德心一突,强笑道:“不知您的意思是……”
“我不得不说,你把行踪泄露给拉克西丝,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决无此事!决无此事!”
“装蒜更不是高明的外交技巧。”罗兰笑得灿烂夺目,映着杯中鲜红,分外触目惊心,“或者你已经预见到我们两败俱伤,你坐收渔翁之利的结果了?”博尔盖德更加心虚,微弱地抗辩:“您多虑了。”罗兰不理他,续道:“想得更远,全国分崩离析,乱作一团,那可真是美妙的前景。”
这回博尔盖德什么话也说不出。真的变成那样,对他绝对不是有利的发展。
“啊……我们死了,还有德修普和贝姆特嘛。不过德修普会不会把原属于凯曼商会的通商权给你,我持怀疑态度;以他的性格,恐怕也不会对你抱有好感。而贝姆特,自‘丰饶之风’后,和你合作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吧。”
“罗兰城主,您千万要相信我们的诚意!”博尔盖德呼喊,一脸十足真金的忠诚,“我行迹匆忙,可能是不小心让拉克西丝陛下知觉,但我发誓,我们是站在您这边的!”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罗兰在心里撇嘴,同时微妙地调动脸上的表情,露出些微动摇。见状,博尔盖德再接再励:“您要犯人的头颅,我们会全数奉上;战后的安抚,也请交给我们。”
为了在短时间内占领埃特拉,罗兰确实需要商人们的支持,博尔盖德看不透这一点是白痴,想利用这一点是犯傻:“听起来是不错,可是我怎么觉得有点虚?”
“您感觉错了。”博尔盖德卑微地笑着,生怕被看穿隔岸观火的心态。
“一句话!”罗兰放下酒杯,铿锵有力地道,“你把伯都捧上埃特拉城主的宝座,我就信你所谓的诚意!”
“这……城主大人还没退位……”
“会长,再演下去就太难看了,你我的时间都不多。”罗兰笑着暗示。博尔盖德再次掏出手帕擦汗。
那个利欲熏心的蠢蛋已经快隐忍不住。一旦他动手,无论成功与否,哈梅尔商会长都会被拖下水……伯都能想出什么暗杀的好计策?就算让他走狗屎运,也会被怀疑。而失败的话,长久援助他的博尔盖德会沦为众矢之的,一块儿倒霉。赛雷尔再正直,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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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罗兰根本不把博尔盖德看在眼里。既然是站在不利的立场,心理上一开始就输了。小花招再多,最后也只会困死自己。
“那,罗兰城主有什么好主意?”博尔盖德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罗兰徐徐倒酒,看着红宝石溶液注入水晶杯:“很简单,嫁祸史汀。”
想法不谋而合,博尔盖德也抿了口茶,眼里精芒忽闪:“不太好办哪。”
“难道这也要我教你吗?”
“不不。”博尔盖德急忙摇手,恬着笑脸道,“只是步骤上,彼此知会一声比较好。”罗兰讥嘲一笑:“会长连具体的计划也没有,就上门讨赏,未免太无谋了。我倒要问问,邱玲小姐你准备怎么处理?”
“您担心这一位?邱玲小姐实在不足为虑啊。”博尔盖德是真的惊讶。
“没错,但她毕竟挂着神使的名头,事后的安置需要一点技巧。”
博尔盖德会意,挺起胸膛,信心十足地道:“您尽管放心,我们会将她平安引渡到东境,宣扬她贪生怕死,背神投奔魔族。”
不管哪个时代,侵略都会招致人民的反感,即使大义再高尚。罗兰有个外戚的身份,阻力就小得多。配上伯都密谋篡位,王权动**的时刻,更是顺理成章。至于邱玲,活的价值比死的大。以她的能耐和埃特拉的民情,逃到中城也起不了号召作用,反而让他多了个攻打的口实。
私心里,他也不想杀了邱玲,这是顾虑到冰宿的心情。
干脆等一切尘埃落定后,送那四个小女娃回地球吧。
收敛心神,罗兰绽开满意的笑容:“很好,看来会长是明白人,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博尔盖德暗喜于心:果然还欠缺火候。
“其实我倒不是不信任会长。只是我和希顿会长有点交情,总要权衡一下。”
“这您不用担心,我跟他的领域不同,不会冲突。”博尔盖德殷切地说服,“何况他已经独占了通向尼普亚斯大陆的航路,把陆地让给我并不为过啊。”言下隐隐有嫉恨。罗兰笑了,笑他的贪婪:“话虽如此,在你答应的事实现前,我还是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罗兰城主……”
“别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商场的规矩。不过事急从权,我也不是不能通融。”罗兰竖起食指,加重语气,“希望角,我要希望角。”
博尔盖德脸上变色,却不是因为冲击,而是惊喜。
他确定罗兰落入了他的圈套。
希望角位于埃特拉北部的海岸线,隔着白星岛与夏尔玛大陆遥遥相望。从那里渡海虽然能直达隐捷敏亚,却必须穿越险峻的比罗克山脉。而山后是酷热的死亡沙漠天神之叹,反方向绕又太远,可以说没有军事上的价值。罗兰想要它,无非是防止商人们反悔。但军人出身的他不知道,这种地方不是凭他一句话就能占领。到希望角还要经过大雪原,不可能驻扎大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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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哈梅尔商会长不会让对方意识到这一点,当下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摆出忍痛的样子咬牙答应。
他却看漏了罗兰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
“好!等我的大军开进米尔菲的一天,我就签署文书!”
“一口价!”
目送博尔盖德难掩兴奋的背影,罗兰靠向椅背,饮尽杯中的**。香醇的味道弥漫开来,留下的却是一股接近血腥气的锈味。
……
走进餐厅时,钟已敲过十下,所以罗兰没想到会碰见熟人。
茶发少女身穿淡橘色的文官服,翻领长摆的式样;颈项打着蓝丝镶边的雪白领巾;白色蕾丝边的手套精致优雅;短俏利落的发丝披散在脸颊两侧,柔顺如锦缎。
她对面坐着一身军装的红发女郎,一见他就黑着脸。
“欢迎我坐这儿吗?”
“不欢迎。”艾德娜恶声恶气地道。罗兰好脾气地笑笑,端着托盘准备另找位子。冰宿点点桌面:“坐吧,她总要适应的。”
“冰宿!”
顺势拉出靠背椅,伊维尔伦城主以无人能模仿的姿势坐下,开始用餐。
“老是这么晚吃,当心胃痛。”
“不会,我的胃是铁胃。”
“那也要当心变胖,中年最容易发福了。”冰宿若无其事地投出冰箭,刺穿了情人坚硬的心防。
“冰冰冰冰宿。”罗兰声音发颤,甚至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你可不可以不要提我的年龄啊?”他也不过才三十一岁!
“哦,抱歉。”
艾德娜嘴角抽搐,强忍笑意。瞥见这一幕,罗兰终于爬出灰暗的谷底:“算了,我知道自己老态龙钟。”冰宿瞟了他一眼:“总算有点自觉。”
“……冰宿,我最近越来越怀疑,你以损我为乐。”
“你才发现?”
听着两人的斗嘴,艾德娜不知不觉挑出讨厌吃的香菜,扔进主君的盘子。罗兰也习惯性地送进嘴里,过了一会儿才发现,眼睛一亮:“原谅我了吗,艾德娜?”
红发侍卫僵住,脸色阴晴不定,半晌,近乎叹息地道:“不原谅又能怎么样。”
事到如今,她还能远走高飞?即使这个朋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连她也不认识的陌生。
整整十二年的交情啊!占据了她的半生!从战火里淬炼出的感情,哪能说放就放。
何况他再混帐,对他们始终没变。
罗兰绽开孩子般清朗的浅笑,殷勤地剔鱼骨:“你等等,我弄鱼给你吃。”艾德娜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他的讨好。
……
睡了个好觉,东城城主神清气爽地起床,深吸一口早晨的空气,戴正蓝宝石额饰。
“徒弟,我来啦。”银发青年大刺刺地推门走进,腋下夹着一卷毯子,“直接到有点困难,要不要坐风毯?”
“敬谢不敏!”
帕西斯不满地咋舌,他辛辛苦苦做的舒适交通工具,徒弟居然一点也不捧场。罗兰洗漱完毕,换上轻便的剑士服,外罩黑斗篷,走出浴室。这时,帕西斯已经用掺有魔晶石的粉笔画好传送法阵,以炫耀的语气道:“这个可以直达最近的魔法师公会,不过接下来就要请你走路了。”言下有一丝报复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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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了‘瞬动的银羽’。”
“唉,真是整不了你。喏,这些都是我做的炼金术道具,会用吧?”帕西斯拿出一个小小的空间袋,一一掏出里面的东西。
“嗯。”罗兰伸手接过,系在腰上。帕西斯担忧地嘱咐:“要小心哦。要是对方挑衅,不用客气,狠狠地打。但是不许欺负麦先,他是老实龙。”
“我像这种人吗?”
……你就是这种人。
罗兰一脚踏进法阵,转头交代:“城里就交给你了,好生照看,千万别捅出娄子。”帕西斯拍胸担保:“安啦,包在我身上。”
发动法阵后,他用幻象手镯变成徒弟的样子,窝回**补眠,压根忘了早朝的事。
……
创世历1038年空之月7日·北城首府米尔菲……
水银色的光芒缓缓消失,呈现在眼前的是远不及过去热闹的广场;工作人员例行的招呼也显得有气无力。如今的埃特拉已失去商业城市特有的活力和繁华,变得萧条。
抛了一枚银币当小费,罗兰走出传送法阵。兜帽下是一张平凡的脸,这是“芸芸众生”的魔法。他的脸太有名,必须藏起来。
找了家饭店填饱肚子,他拐进一条小巷,用瞬动的银羽前往目的地。
法器也有距离限制,他在秋雪隘口停了一下,徒步穿越奎拉图森林。冥冥中和杨阳等人的轨迹重合。
半途收拾了一群不开眼的劫匪,罗兰只花了半小时就走出林子。他在森林里的移动速度一向很快,不知道为什么。
又跳跃了两次,他来到白银之谷外围。
人烟罕至的弗兰提拉高原上只有魔兽和各种怪物,还有散步的飞龙。荒凉的小径因年久失修而杂草丛生,峰峦叠嶂的峭壁挡住视线。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折射出淡金色的光波。
罗兰脱下兜帽,撤消障眼法,沿着小径走向山谷,突然感到一股阻力。不等他反应过来,腰间的小袋白光一闪,相应的道具启动,高挑的身影仿佛穿过水膜般轻巧落地,没有迈步,而是耐心地等待。
不一会儿,振翅的声响远远传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龙威。一头披着鲜绿鳞片的巨龙声威骇人地出现,咆哮道:“什么人胆敢擅闯龙谷?”
直径数米的拱形护罩阻挡了四下飙飞的气流,一边研究这头五爪龙是公是母,罗兰一边友善地笑道:“你好,我来拜见银龙王,烦请通报一声。”
绿龙疑惑地端详他,换作一般人,如此不识好歹她早就一口龙焰结果了,可是她从这个人类身上感到同族的气息。
又是个认亲的家伙?叹了口气,她甩甩长颈:“欢迎你,迷途的我族,进来吧。”
迷途的我族?罗兰错愕地眨眨眼,同时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她是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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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的?你们龙族男人可真不绅士,让女士做这种事。”
“……是她们自愿的。”
“呃,似乎很活泼。”果然不同的种族有文化差异。
两边的山壁有明显的肆虐痕迹,是血龙王的杰作,罗兰叹服地观赏,遥想当时的情景。前方的视野渐渐开阔,一座翠谷映入眼帘。鸟语花香,景致优美。几头等着看热闹的五爪龙上前,奇道:“雷娜,你怎么又被人类打败了?”
“什么打败!上次打败我的是血龙王!他是我族的后代,我自己放他进来的!”
“抱歉,您误会了。”罗兰插口,“我不是龙族,我只是来拜见银龙王。”
巨龙们依然没有危机感,瞥了他一眼:“连自己的血统也不知道?可怜的孩子。”雷娜安慰道:“我们会找出你的混帐父母,你不用怕。”
哎呀呀。罗兰苦笑。一头蓝龙断言:“肯定是那帮黑龙,他们最不知检点!”
“不,应该是红龙族,前段时间不是才出去闹过。”
“好象是去年啊,这个人类不像一岁。”
“是五十年前那次……喂,你有五十岁了吗?”
“……”
不等黑线满脸的罗兰回答,龙族们又自管自评头论足:
“这头金发真漂亮,会不会是金龙老儿的孩子?”
“人类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半龙就可能。”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冰质的嗓音打断了热火朝天的讨论,众龙齐刷刷地让开,恭敬行礼:“王妃。”
人形的银龙王妃轻盈地来到金发青年面前,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简洁地问道:“黑龙族?”
“算是吧。”罗兰已经放弃澄清。迈丽点点头,面带淡淡的不悦:“记得父母的样子吗?”
“记得非常清楚。”隐含切齿声。迈丽理解颔首:“你有权揍他们,也可以由我们来执行。”
“银龙王妃。”厌倦了这场无聊的误会,罗兰直视她澄蓝的眸,一字一字道,“请容我自我介绍,我叫罗兰·福斯,伊维尔伦城主。”
“罗兰·福斯?!”
“东城城主?!”
龙族们再孤陋寡闻,也听过这两个名号,立刻以全新的眼光扫描,猜测他的来意。
“那你来,不是认亲?”
“是,我来拜见银龙王。”第三次重复,唉。
迈丽深深凝眸,眼底有一丝杀气,最后还是做了个手势:“跟我来。”
没有看漏她的敌意,罗兰暗暗提防,用眼角的余光环顾四周。这是个非常辽阔的山谷,密密麻麻的龙穴里探出一颗颗好奇的脑袋;还有一只幼龙跑到他脚边,摇摇摆摆地打转。
“呵呵,好可爱的小家伙。”忍不住抱起来,罗兰一贯冰冷的蓝眸微微软化,**漾着回忆的情潮,“会比手指头吗?几岁?”
“吡咕。”小金龙乖巧地比了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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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岁啊,还是小孩子。乖,回妈妈……爸爸那里去。”罗兰弯腰将它放回草坪。幼龙却巴在他腿上,不让他走。
“这……这个……”
“带着他吧,他是孤儿。”迈丽出声解围,神情微露困惑。罗兰依言抱起,不解地道:“两百年前并没有发生牵连龙族的事件,他的父母怎么会?”
“是降魔战争。”迈丽转身继续带路,语调遥远而感伤,“那场战争让我们失去大量的族人,连为数不多的龙蛋也无法孵化。近年来,我们才好不容易琢磨出办法,孵出几头幼龙。其他的都死在蛋里了。”
“原来如此。”罗兰怅然一叹,注视怀里的小生物。贪恋他的温暖,幼龙紧紧抓住他的斗篷,不住蹭啊蹭,撒娇的模样让他想起独角兽。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弹了弹它作为教训,幼龙却抓得更紧,罗兰只好让它赖着。
恢弘的瀑布里钻出一头姿容优雅的白龙,宛如纯银锻造的鳞片,在水珠的映衬下更为耀眼。舒展了一下双翼,幻化成一个年轻男子。清冷的眉宇,淡银的眸细而长,冰莹透彻;一袭滚蓝银丝长袍,贴着湿漉漉的银发,涉水上岸,正是银龙王麦先。
罗兰不敢怠慢,郑重地行注目礼:“幸会,伟大的银龙王,我叫罗兰·福斯。”
“你就是王星……”几不可闻地低喃,麦先挥手变出石桌和木椅,“坐吧,想吃什么点心?”
“一壶清茶就好。”罗兰回以微笑,低下头,“小东西,你想吃什么?”麦先这才注意到幼龙,皱眉道:“路克,不许缠着客人。”幼龙发出委屈的叫声,金瞳刹时泪莹莹。
又是个爱哭鬼。下意识地拍拍,罗兰帮忙说话:“没关系,我不介意……幼龙是不是吃蚯蚓?”
“这是人类的误会,他们只挖蚯蚓。当然也有误吃而消化不良的例子,比如扎姆卡特。”
“血龙王吗?”罗兰忍俊不禁。麦先也浅浅一笑,道:“幼龙喜欢水果和煮熟的肉类。迈丽,你去拿吧。”银龙王妃不甚放心地离去。嗅出异样的气氛,罗兰心下起疑:他们好象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听过你很多事。”
“哪些方面?”
“不利于埃特拉的方面。”麦先沉静地回答。罗兰同样波澜不兴:“这是事实。”
麦先眸光一动,抬起右臂,划了个半圆。简单的动作,却透出龙王的泱泱大气。
“扎姆卡特,我的朋友曾预言,你会毁灭白银之谷,如果我不臣服于你。”
群龙哗然。暴躁的红龙们最先叫嚣:“就凭这小子?银龙王,让我杀了他!我就不信区区人类有这种本事!”
“这是待客之道吗?”麦先瞪目,将他们的气势全瞪回去。
“我只能说,血龙王预言错了。”罗兰不改泰然,在一只只双眼冒火的龙包围下,他也像身处自家的院子般悠闲,至少这份胆气,麦先很欣赏,“我不会妄想折服龙族,也没有毁灭龙谷的力量。即使我能,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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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尔提斯?”
“是的。”
“跟他废话什么!”几头黑龙交换了一个眼色,一齐喷射酸雾。毒气经过的地面瞬间腐化,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常人只要吸入一点就会全身麻痹。
一道身影出现在罗兰左侧,徒手挡下所有的攻击,化为凌厉的杀意之风撕裂反射性张开的防壁;焦雷打下,击穿坚硬的龙鳞;冰索呈放射状涌出,缠绕住巨大的身躯,随着手的动作,嵌入皮肉,将他们掼倒在地。
“无耻!”
黑龙王沉声道。庞大无比的压迫感急遽扩散,带动天空的云层翻腾不休,大地和山壁也产生共鸣,颤抖般摇晃。清美文秀的脸庞无波无痕,眼神寒酷,像是死亡世界的投影,冰漠得连杀机也不存在。
所有的龙族都为这样的变故惊呆了。麦先愣愣地道:“巴哈姆斯……”
“好久不见,麦先。”收回冰索,巴哈姆斯转向好友,黑眸稍稍多了一点温情。发现那些黑龙静得不同寻常,罗兰讶道:“暮,你杀了他们?”
“我说过,谁要杀你,我就杀他。”
强者不存在慈悲……这是前任黑龙王的教导,深刻入骨的本能。虽然巴哈姆斯因为人格分裂失去黑龙残虐的天性,一旦完全进入战斗状态,依然不懂宽恕为何物。哪怕对象是同族、朋友,他一样毫不犹豫地屠戮。
“你还是老样子啊。”麦先苦涩一笑,来回看着两人,“你们的关系是?”
“他是我的义父。”顿了顿,罗兰补充,“也是我的契约者。”
“难怪你有黑龙的气息。”迈丽捧着托盘站在不远处,神色掩不住畏惧。她曾亲眼目睹巴哈姆斯咬断父亲的脖子,是她童年的噩梦。年龄相近的孩子只有扎姆卡特和麦先敢和这头泯灭天良的黑龙玩。
“正好,我把你的部下还给你吧。”麦先镇定下来,温和地道。巴哈姆斯点头为谢,指着谷外:“统统出去,我要好好纠正你们的本性。”剩下的黑龙打着哆嗦遵从,歪歪斜斜地飞出山谷。正要迈步,巴哈姆斯不放心地看向义子。罗兰笑道:“你去吧,我不会有事。”
目送好友的背影,麦先目露欣慰:“他好象没有以前那么迷茫了。”罗兰接过迈丽递上的绿茶,道:“暮是龙,哪怕他多了七个头。”
“……”麦先深沉地凝视他。袅袅茶香模糊了青年的面容,但龙本来就分不清人类的长相,他看的是心灵的窗口……眼睛。冰湛的蓝色如同冬季的海,并不清澈,深处甚至凝结着郁气,却蕴涵坚定的意志和悠远的智慧,混合着清醒的自省和由洞察而生的宽容,构成奇妙的气质。
“你很像鲁西克。”
“我师父也这么说。”罗兰毫不意外,“他还说你很像安迪米拉尔城主。”麦先俯视面前的茶杯,静静地道:“那他想必也告诉你,我不会退让了。”听到这句话,罗兰就明白基本上没希望了。血龙王是去年来这里,考虑了一年还是这个答案,说明麦先已经反复审思过,下了觉悟。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银龙王,我并无意和您为敌,白银之谷也一直是中立的立场,我只希望您能保持这样,不要插手人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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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错了,在我答应安迪守护他的子民时,埃特拉的事就和我有关了。”
“那您打算守护到何时?世界末日?”
“你的质疑和你师父一样。”麦先微微苦笑,银眸深邃闪亮如星辰,“没错,就是那一天。罗兰城主,你是个名君,也许由你坐上王位,会比现在的统治者好。但战争是罪恶的,无论用多少借口美化。因为战争最大的牺牲者是无辜的民众,而不是高唱大义的上位者。我热爱和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您说的对,战争是罪恶的行为,发动战争的全是罪人。”罗兰坦然,蓝眸雪亮如刀,“但没有一场时代的变革不流血。我不是鼓吹战争,鼓吹战争就等于赞美破坏。可是您坚守和平,同样是守护腐败。”
“我不……否认。”麦先目光软化,调整了态度,“只是,为什么一定要战争?改革不可以吗?改革的阻力和牺牲小得多啊。”罗兰苦笑出声:“银龙王,如果我是这个魔导国的王,倒可以如您所说的去改革。”麦先语塞。
“拉克西丝陛下很了不起,她是个名君。我若一心为国为民,就应该双手奉上我的性命和地位,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是圣人。我有私心,也有理想。而且我不承认她。”
“不承认?”
罗兰的唇角下移了两根头发丝的宽度,这是他控制负面感情的征兆。
“我等了她十年。十年,她什么也没做。除了在权限范围内挽救,她没有做任何事。我不是指责她,那是她的兄长,从人道立场,她没错。但是我也不再等待,我要自己来,哪怕她再优秀,她已经是国王。”
麦先沉默片刻,低声道:“那,你不为拉克西丝陛下,不能为民众妥协吗?不用交出性命和地位,就保持现状。”
“银龙王,目前的局势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罗兰一手捧杯,一手轻点桌面,这个微小的动作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和气魄,仿佛世界在他的指点下发生巨变,“我容不下她,她也容不下我。为了杜绝祸患,她必须铲除我。就算只是为了自保,我也不会坐以待毙。”麦先长叹一声,用力摇头:“说到底,你们这些统治者不过就是争权,国家和人民都是附庸。”
“我是平民。”
压抑的声音令麦先一震,对上一双比刀锋更冷厉的眸,“我承认我有贵族血统,但我在平民中长大,所以我就是平民。我不想说我的经历,也不想说那些贵族如何如何,我只告诉你具体的数字。这二十年,中城总共起义了三十六次,死于剥削和饥荒的人数超过一百七十万,到我城的流民四十万八千人……人民已经活不下去,渴望推翻昏庸的统治者。你还能说他们厌恶战争?害怕战争?死亡都不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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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先无言以对。
“南北两城的情况没有这么糟,照理我不应该入侵,但既然我的目标是王位,就不可避免和他们发生冲突。即位后一样要整肃,因为五城本是一家,王权的衰弱导致分裂,这也是腐败的根本原因。只有统一中央集权,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战乱,恢复大陆的和平和富足。”
“破坏后的重生么?”麦先的神情极为疲倦,“罗兰城主,你说的我都反驳不了,但你一样无法否定我的真实。”
“我可以否定。”罗兰抬首,昂然道,“您的真实是和平,而和平有极限。就像再辽阔的海洋也有边界,再漫长的道路也有终点,再强盛的国家也会衰亡,再壮大的历史也会断绝……您不能否定这个真理。我无法说现在就是时机,也没这么厚的脸皮说我就是时代的遴选者,但是您对一个城市的永久守护,的确是对真理的背离。”
“这并非真理,而是历史规律。”
“是人类的真理。”罗兰毫不动摇地甩甩头,“因为人类是一种愚昧的生物,即使有如此多的异族借鉴学习,依然重复犯错,陶醉于自己构绘的虚伪世界,看不见自然的真实。因为破坏是我们的根源意识,战争是我们的种族本能,而建设是挽救我们无药可救的本性的唯一希望。”
“而银龙王,您既然插手了人类的历史,就必须遵守这个规则,尊重人类的真理,而非以龙族的价值观行事。”
“事实上,您不可能了解我们,就像我们也不可能了解您这样的长寿种族。”
“你错了。”麦先展颜,笑容透明,“不是说你的论调错误,而是你说人类不可能了解我错了。人类是……唯一能了解所有种族,影响所有种族的生命。”
罗兰一怔,也笑了:“我不否认,但是人类有将自己投影他人的坏习惯,所以这了解也并非百分之百的正确。”
“以人类而言,你是十分睿智的。”麦先银灰色的双眼流露出困惑,“像你这样的人类,为什么会选择野心的道路?”罗兰冰蓝的眸微微一动,刹那间仿佛掠过无数往事,最后定格为一抹微笑:“因为我并不睿智,我是愚昧的人类,我有我的欲望,让我无法放弃的坚持。有时候,人真的是一种感性生物,即使头脑清醒,感情依然不能妥协。”
“你的坚持是什么呢?”
“……一个非常天真的愿望。”
“原来如此,你的迷惘来自你的理想。”麦先深深注视他,带着由理解而生的好意,“曾经有不少人类英雄在我面前夸夸其谈,他们的眼神比你坚定一百倍,说的话也远比你动听,但是他们都陷入名为‘自我’的死胡同,所以我尊重他们,却无法认同。而你……让我无言。”
“也不是认同?”罗兰笑得并不失望。麦先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们各有各的道理,而且我输了。身为异族,我是不该插手人类的历史,但我还是不能妥协。”罗兰由衷惊讶:“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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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誓言。”麦先绽开怀念而无悔的笑靥,“我答应了安迪,所以我必须做到。”
罗兰震撼得双手发抖,浮上心头的不是嘲讽和好笑,而是最深的敬佩。
人类总是轻易背誓,龙族却把随口一句话作为永不违背的誓言,哪怕代价是千年的守护,而守护的尽头是死亡。
这伟大的种族……
“对不起,银龙王。”
“不用道歉,你我只是立场不同。”麦先目光柔和,“把路克带走吧,他和你投缘。”罗兰无声地抱着怀里的幼龙,轻轻颔首。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请你让这里所有的红龙走。”
“银龙王!”
“闭嘴!你们的王把你们交给我,你们就必须听我的!”麦先难得厉声喝骂,瞬间震慑住场内的龙族。明知这些红龙走后会投奔敌方,给他带来无穷麻烦,罗兰还是同意了。
“好,现在,马上,离开!不许挑衅,不许回头!”
红龙们面面相觑,只好愤愤不平地照办。罗兰又喂路克吃了两颗果子,才起身告辞:“银龙王,诸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麦先牵着妻子的手,笑着回应。
踏出龙谷的一刻,金发青年的额饰发出璀璨的蓝光,空气中也浮现出星星点点的蓝色光团,晶莹剔透,宛如水元素的集合。随着一连串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冰寒之风飞快扩散,席卷了整座山谷,形成雪白的气圈。紧接着,无数闪耀的符文在外围回旋流动,亮度不断增加,仿佛升起一轮冰冷的太阳,最后彻底掩盖了蓝光,变成一团固体状的透明晶体,覆盖住范围以内的全部生命。
短短数十秒,白银之谷就化为一座巨大的冰狱。
用斗篷包着幼龙不让它看到这样的景象,东城城主在原地伫立良久,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罗兰……”
黑龙王一脸复杂,身后跟着十几个垂头丧气的男女,都十分貌美,发色漆黑,看得出是黑龙的化身。
“搞定了?”
“嗯。”
“不用难过,只是五十年而已,五十年后,冰就会化。”罗兰**出深沉的疲惫,尽管使用的是水族至宝“深海的叹息”和神圣器“世界之钥”的力量,发动这两样法器还是消耗了他极大的体力和精神力,身体摇摇欲坠,“到时他们照样活蹦乱跳。”
巴哈姆斯大喜过望,随即慌忙扶住他。罗兰勉力站稳,不带感情地道:
“走吧,我们回去。”
……
封印龙谷的强大波动传遍了每个角落,所有的法师为之色变。探察结果一出来,北城的上层顿时人仰马翻。当消息传开,民众也惊恐不安。银龙王在北城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和守护神无异,而白银之谷就是最坚固的屏障。他们这一完蛋,是不是宣告埃特拉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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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中午·东城伊维尔伦·上界王宫……
“大……大人,那是什么?”
国务尚书和东之贤者四只眼睛瞪着主君。红发侍卫也吃惊得张口结舌。
一头形状像蜥蜴,长度不及儿臂的生物在罗兰的肩上爬来爬去,玩得不亦乐乎。全身的鳞片是灿烂的金黄色,瞳孔也像融化的黄金般闪亮。
“认不出吗?龙啊。”
我们知道是龙!问题是龙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三人在心里大吼。帕西斯好奇地逗弄,被幼龙咬了一口后,慈眉善目地笑道:“罗兰,我正缺一只龙做炼金术的素材,把它给我吧。”罗兰瞥了他一眼,看穿他无害外表下的獠牙:“不行,他是银龙王托我照顾的。”
银龙王!?法利恩等人冲击更大,眼前金星乱舞。
敲门声响,得到应允后,茶发少女走进办公室。
“罗兰,莫西菲斯说他感到龙的气息……”顿了顿,她冷静改口,“你又捡了只宠物?”这家伙一定有吸引异族的磁场!
“不是宠物啦。”罗兰苦笑,把在他头顶蹦跳的幼龙抓下来,“算是义子吧……来,莫西菲斯,你抱抱他。”独角兽不情愿地走近:“罗兰的孩子不是只有我一个吗?”
“给你添个伴,以后就不无聊了。”
“这不挺好嘛,小莫,你当哥哥了。”帕西斯笑得调侃意味十足。莫西菲斯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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