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公子的脸色也变了,收了嚣张,上前两步,抱拳行礼:“原来有上师在此,桥郡谢家谢三拜上,敢问上师尊姓大名。”
“原来是桥郡谢家的,怪不得这么张狂。”一墟人议论纷纷。
陈七星却暗叫一声侥幸,桥郡谢家他知道,方圆数百里都有名的大家族,不过是个恶名儿,从来不讲理,其实谢家本身还没什么了不起,就一个小土阀吧,但谢家背后,还有个安家,安家家主安观棋乃是本朝大司马,天魄帝国三公六部九卿,大司空,大司马,大司农,是为三公,谢家的女儿嫁入了安家,而且给安家生了儿子,这是天大的靠山,别说陈七星这小小孤儿,便是本县县令,杀了只怕也是杀了,最多耗点儿手脚,没人能把谢家人怎么样。
谢字招牌打出来,谢三自以为是金灿灿响当当,狗肉胡却仿佛即没听见也没看见,只是冷哼一声:“不想死就滚。”
谢三脸上变色,却终是不敢发横,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走。”上了一个武士的马,飞驰离去。
谢三一行人离去,墟上却仍是议论纷纷,不是说谢三,却都是在说狗肉胡。
陈七星知道今天是捡了条命,虽然心中也有些忐忑,脚下却不迟疑,到狗肉胡前面,扑通跪下,重重叩头:“多谢上师救命之恩,七星无以为报,给您老叩头了。”
“起来吧。”狗肉胡伸手把他提了起来:“叩头没用,来点实惠的,赶紧挑水去,老子渴了。”
“哎。”陈七星应了一声,手忙脚乱收拾水桶去挑水,还好,只是糟蹋了一担水,水桶什么的都没坏。
挑了水回来,狗肉胡却已把谢三那匹死马砍开了,正在便宜卖马肉呢,生意到好,一墟人都来买,反正也就是个小菜价,陈七星听到还有人议论:“谢家的马肉,这个吃了怕有点儿不安稳。”
“有什么不安稳,前头狗肉胡顶着呢,就找上你了?”
“也是啊,对了,你说狗肉胡到底有多厉害。”这人胆小,好奇心到大。
“那肯定是厉害了,你没见那三道光柱吗?那就是三个魄啊,魂魄呢,我的天爷。”这位语气夸张,其实也是树上的知了,肚中空空,知了知了,不知不知。
陈七星舀了一瓢水,恭恭敬敬端到狗肉胡面前:“上师,请喝水。”
“波。”额头上一痛,结结实实挨了个爆粟,狗肉胡鼓起眼睛瞪着他:“什么狗屁上师,吓傻了不是,不会叫人了不是?信不信老子敲你满头包。”还是那个狗肉胡啊,胡子拉碴,衣服邋遢,满身酒气,眼屎巴天,行事不着调,说话无正形。
“是,是。”陈七星连连点头:“胡大伯,喝水。”
“哎,这就对了。”狗肉胡接过水一气喝干,大大的舒了口气:“这甜眼井的水,就是甜啊。”顺手砍了大大一块马肉扔给陈七星:“身上没疮吧,马肉是发物,有热疮就吃不得。”
“没有没有。”
“没有就滚蛋,别碍着别人买肉。”狗肉胡扯着破嗓子呦喝:“马肉马肉啊,新鲜的马肉,要吃不怕死,吃了变猴子,明天来唱戏,好大个红屁股。”
一墟人因他是魄师而涌起的敬意或者惧意,在他的酒话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到是满墟的笑。
狗肉胡浑不在意,但陈七星不能不在意,娘跟他说过,仇是扎进肉里的毒刺,随手就要拨掉,老扎在肉里,痛的是自己,恩却是甜井水,喝在嘴里,还要记在心上,时时的回味,那是股甜味儿。
不过陈七星也没什么可报答的,而且看狗肉胡的样子,也不喜欢他扮出感恩戴德的模样儿,坐在老樟树下,一边卖水,陈七星一边转着念头,到后来终于是有了主意。
他捧了马肉,到就近店里请店东煮了,然后又买了一坛酒,都寄放在店里,等狗肉胡卖完了肉,动身回家了,他取了肉和酒,放在空桶里挑了,跟去狗肉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