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苏牧
“小牧,回来了。”脚步刚踏入街道,一道粗犷的女高音便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苏牧似乎活了过来,眼中跳过一抹安逸,便又随即消失了。
“是啊,李婶儿,刚刚从学校回来。”朝着身边的中年妇女摆了摆手,苏牧的步伐加紧了些。
“你小妹在我家玩儿呢,她说饭菜在锅里,让你自己热一热就可以吃了。”望着少年的声音,李大婶喊道。
“知道了!”拐进了巷子里,苏牧的声音飘来下来。
“这孩子。”摇了摇头,中年妇女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却是一抹欣慰,更多的,是怜惜。
走了两步,一栋破旧的筒子楼拔地而起,矗立在巷子的尽头,缓缓地走上楼梯,便不时的有锅碗碰撞的声音响起,更多的是各家各户电视机的噪杂声和孩子的嬉闹声。
熏得发黄的墙壁上印上了各种办小广告,漆黑的楼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打扫,早已没有了它本来的颜色,或许它原本就是黑色,这一点,苏牧有过无数次的猜想。
“砰”
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在整个楼道里来回响了好几声,足足三十秒之后才渐渐平息下去,不过那之后,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你个死人,我整天在外面累死累活的,你就知道赌,我不活了!”玻璃破碎的声音落下,女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筒子楼。
“老子赌,老子不久和一群朋友打了一会儿麻将了,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疯婆娘!”女人的哭声之上,一道更加响亮的粗声响了起来,那一刻,仿佛他便是这筒子楼最为富有的人。
“你那哪儿是赌,五百块啊,我要加多少班才能挣回来!”女人的哭声依旧。
“你个鬼女人,再喊老子锤死你。”
“你打啊,打死我算了,我这就和你离婚!”女人的哭声更加大了,苏牧如果猜的没错,在二里外的街上都可以听到,这是不假,有一次,苏牧确实听到过。
“你当我不敢啊!”男人说了一句,又是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这一次,苏牧可以确信,动作虽然响,却没有骨肉碰撞的声音,一时间,孩子的哭声也响了起来,渐渐有压过女人声音的趋势。
摇了摇头,仿佛这一切都成了常态,生活在这个筒子楼的住户,没有八十户,也有一百户,都是这个城市最没有钱的那个群体,没有钱,就没有住房,保障房在建设,至少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这个筒子楼是这近百户人家的避风港,当然,有时也是“火灾现场”。
“嘎吱”破旧的朽木门拉着尖锐的调子,张开了一道口子之后便再度合上。
踏进家门,一道酸辣的味道扑面而来,若是不熟悉这味道的,恐怕在第一时间就会呕吐,然后便上吐下泻直到住院。
以前苏牧的一个朋友来家里做客,便出现了那样的情况,自那以后,苏牧便再也没有请过别人来家里。
昏黄的灯光摇曳着,虽然不亮,但整个小屋还是看的清楚,发了黑的抹布躺在桌子上,陪伴的物品还有一股散发着浓重药草味道的破药罐。
墙角的簸箕上丢着一些药渣,像是刚刚煎过的,里屋不时的传来一两声咳嗽声听得甚是难受。
“小牧,是你回来了么?”里屋,咳嗽声的间断中发出一道话。
“妈,是我回来了。”鼻子一酸,苏牧赶忙揉了揉眼睛,让那不争气的眼泪再留回到眼中,苏牧掀开帘子,走到了屋内,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两张床,一张写字台,还有一个朽木的衣柜,不足十平方的小屋,挤得下这些东西,也是一项本事。
屋里很暗,没有开灯,借着外屋的余光,苏牧摸索着找到了拉灯的绳子,却听到母亲的声音传来:“不要开了,能看的见。”
应了一声,苏牧扭声坐在母亲的床头,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
凉,透彻心扉的凉。
将母亲的手揣在怀中,身体的温度至少要远远高过这双手的温度,苏牧坐在一旁,眼瞳中的泪水数次没有落下。
“把你冰坏了”沙哑的声音响起,让人几乎无法与女人二字联系到一起,母亲的手王慧缩了缩,却被苏牧的双手死死的钳住。
“你啊”叹息了一声,女人最终沉默了,狭窄的空间里,偶尔响起的呼吸声和咳嗽声交替响着,小屋里这才有了一点点生气。
他叫苏牧,年满十七岁,才上高二,对自己,他的了解就这么多,对这个家庭,他了解的却更是简单。
他父亲苏寒嗜赌成性,为了赌钱连家都顾不上了,楼梯中的争吵便是他童年的一个缩影,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是躲在楼道里熟睡的。
然而,这一切还并不悲惨,半年前,他的父亲赌输了钱,与他的母亲争吵之下,将他母亲双脚打断,判了刑——有期徒刑十年,高昂的医药费只得他的母亲便永远瘫坐在床,了度余生。
这个“家庭”的介绍,只有这么多,为了活下去,苏牧只能出去赚钱,然而,在这个社会,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要担负起家庭的众人,何其艰难!
如果说他有什么不同,那边是他苏牧有一颗坚强的心,如果说他有什么出色的地方,那他的一双拳头就是他最出色的地方。
从小,这个瘦弱的孩子就比别人的力气要大上许多,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单手提起上
千斤的东西都成了家常便饭,这一切,也只有他知道。
活下去,是他唯一的愿望,没有路,所要活下去,所靠的,就是他的一双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