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究竟在哪里?……”
仿佛有一瞬间那么短暂,又仿佛有千万年这般漫长,方明于无尽的黑暗中苏醒。然而此刻,他却无比惊讶的发现,自己正身处一方闹市。这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灼热的夏风见缝插针的从身旁掠过,一幕幕情景,对方明来讲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卖包子罗,又大又香的包子!一文钱一个,不香不要钱!”
“水灵灵的大萝卜,刚从田里摘出来的大萝卜!”
中午的日晕强烈照耀而下,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真实的宛如虚幻。方明下意识伸出手去,碰了碰身边卖糖葫芦的男孩,却被后者极为不耐烦的一巴掌摔开:“哎哎哎,碰什么碰,没钱就靠边站,不要耽误了大爷我做生意!”
“这里果然不是天界,而是红尘!……真是想不到,我居然又回到了红尘之中!……”
方明一脸激动的喃喃自语,浑然没有注意到身旁之人的反应。卖糖葫芦的男孩一脸鄙夷的转身离开,卖萝卜的大婶同样跟见了疯子一般将摊子收起,三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离开,唯恐晚走几步方明就会上来掀了自己的摊子。
伫立茫茫红尘之中,方明此刻感悟良多。以前方明居于红尘却浑浑噩噩,不知天地,更不知仙尘。但此刻的他已然能清晰感到,红尘中隐卧有一股磅礴伟力,这股力量不仅来自于芸芸众生,更来自浩淼天地。红尘缤纷万象之力冲天而起,仿佛一柄出鞘利剑,直指九天!
“原来如此,红尘之力集众生意念,虽然纷杂万象,但却生而便具有抗争一切的意识。是以才会和代表天意的仙力对立。后者想要前者臣服,前者却始终在抗争,两种力量谁也无法奈何得了谁,是以修士想要寻求解脱之法才只能超脱红尘……”
方明不过一念周转,便已经此事前因后果皆尽了然。不过在猜测出这两种力量之间的纠葛后,方明一时间却更为疑惑。仙力固然为天地苍茫之道的真实体现,但天道亦为天地众生意念的集合,说起来应与红尘之力一体两面。可如今,这两种力量彼此间却是争斗不休,实在是让方明费解非常,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
不过此刻,方明却是无比讶异的发现,自己虽然体内仙力充沛,但这股力量却并未与红尘之力发生冲突,两者罕见的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即便在方明身体表面偶有接触,也彼此有意识的相互避让开,仿佛在遵从某种潜在的规则。
“……我明白了,在我身上似乎有佛门无上气息,将我体内仙气与外界红尘之力隔断,这才使得它们没有发生冲突。不然我恐怕小命难保……”方明将右手轻轻举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能看到在自己指尖有轻微金色波动闪现,心中登时了然。
不过透过佛门庇佑之力,方明依旧能感受到体外潮水般悸动的红尘之力。感受着这股昔日自己无比熟悉,但此刻对自己却如不可沾染毒药一般的力量,方明一时间不由得喟然长叹,暗道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不对,我体内的力量似乎与仙力不同,仿佛能与红尘之力和平共生……”然而置身于缤纷红尘,方明却并没有感到这方世界对自己有丝毫抗拒或是排斥,反倒隐隐感受到它对自己的欢迎。
“这是……”方明心头闪过一丝短暂,但随即便恍然大悟。自己虽然在天界修仙,但所修炼的,却不是什么仙宗法诀,而是顿悟无量仙经所创造出来的独特修行法门。
此种法门虽然依旧要方明吸收大量仙力入体,但却并不是直接引此力为己用,而是通过方明身体的某种神秘转化,以本我同化为非仙非尘之力。这种力量不再属于任何力量,唯独属于方明自己。而显然,仙力与红尘之力只是彼此抗争,只要不是第三方鬼力,都不会同它们冲突。
“……不仅如此,红尘之力抗拒一切,是因为生命向往自由,这是生命与一切束缚之力抗争的体现。那这样看来,若要修仙长生,摆脱生死这一生灵最大的禁锢,却是应该求助于红尘本我。然而古往今来,修士却都诉求于飘渺仙途,其中又究竟是何道理呢?……”
方明看着身边人来人往,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方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红尘有如此透彻深入的了解,更是对仙之一字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然而即便方明于此刻顿悟,却也依旧不能窥破这两种力量更进一步的本源奥秘,反倒更沉醉于对这两股截然不同力量的体悟之中。
“阿莲,你慢点走!你产后身体虚,吹不得风的!……真是搞不懂你,刚生完孩子就往外跑,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比你的身体更重要!……”然而便在此时,一道无比低沉的男声骤然在方明身后响起。而听到这声音,方明不仅从沉思中惊醒,更是霎时间热泪盈眶!
因为这道声音,分明是父亲方尽忠的声音!
“……劲忠,瞧你说的什么话!这大热天的,我也不想出来啊!但是生女儿是佛祖保佑,我们是一定要去佛庙还愿的!……”
然而方劲忠话音刚落,一道无比柔和的女声随即响起。而伴随着这道声音,整片天地都在方明眼中失去色彩,方明一时间,甚至都不敢回头去看!
“是你吗,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