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离去
“……方明，你知道么？自小，我便在这天界长大，看这里的风景随四季流转，周而复始，年年年年。在我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千年生命中，不知道亲眼见证了多少门中长者的离去，也更不知道迎来多少各界后辈的到来……白驹过隙，风云变幻，这一晃呵，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不过即便流转过再多年岁，我也不会忘记，小时候，我是怎样在师父身边牙牙学语的……”
争吵过后，便是令人难过的死寂。九天玄女沐浴在和煦的朝阳中，亲密抱着怀中如恋人一般的古琴，却是背对着方明与首山长云两人，半响也没有说话。然而方明却知道，不过轻轻一句话，首山长云就触碰到了九天玄女心底，戳到了她心中最痛的地方。
方明就这样手足无措的站立在旁，默然看着首山长云鞠躬致歉，最后甚至跪下请罪。然而即便他在九天玄女身后默跪半响，九天玄女都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抱着手中古琴，轻轻拨弄。
半响后，在九天玄女挥手示意下，首山长云才一脸黯淡的转身离开。而再过片刻，当九天玄女终于再度开口出言时，她的声音已然恢复正常，又一如既往的充满勃勃生机，转身看向方明的目光更是无比柔和，不过方明却能无比清晰的看到，师父脸上的斑斑泪痕。
“……我无父无母，自小便在这天宗长大，在你师祖身旁。小时候的我，更喜欢满山遍野的乱跑，不到二十岁，天界便被我走了个遍，和他一起，和我爱的人一起……这天界呵，说大也大，虽然不似红尘，但从这头跑到那头，至少也需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但这里说小也小，和他在这里并肩走过无数条小路，登上无数高峰险川，虽然花费时间颇多，但现在回头一看，却总感觉和他一起走过的路还不够多，留下的记忆还不够多……”
在九天玄女的示意下，方明随之一同将云头驾起，随同师父九天玄女在半空中漫无目的游逛。不过当然，或许九天玄女来讲，此行并非漫无目的，或许此刻她选择的飞行路线，正是千年她一时兴起，偶然选择的。和他一起，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
“方明你看，下面的无名小山叫做丽山，这座山虽然外表看起来默然无奇，但山中泉水却异常甘甜……这条河，我曾给它取名叫叠返川，因为每次我从玄女峰和他一路跑到这里时，万恶的师父就要出现，催促我回返。所以小时候有过一段时间，我最大的理想，便是能穿过这条河，去叠返川那边看看，看看那里的世界有什么不同。而当然，最后我这个理想终于实现了……一年后，甚至不到一年，我就可以再无束缚的去和河水那边的世界玩耍，因为鬼修入侵，我师父她走了，所以终于再也没有人能限制住我，一遍遍不放心的催促我回家……”
九天玄女的声音很平淡，话语中更充满与现实截然相反的幸福与温柔。然而方明听到这里，心中却是一痛，但却也不知该怎样出言安慰，只能继续默默跟在师父身后。
方明知道，虽然九天玄女此刻言语温柔，言笑晏晏，但是千年前，事情发生之后，师父必然终日以泪洗面，极度哀恸。此刻，九天玄女虽然能面色如常的对方明讲述往事，恐怕是因为在这千年间，无数次的哀伤痛哭后，她的心早已枯萎，泪水早已流干了吧……
“在我刚刚出生时，上天赐予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但是很可惜，他们都离开了，不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无奈……不过好在后来，被师父捡回天宗后，上天又赐给我两个重要的人，虽然在五百年的时间里，他们也像我父母一般接连离开，但他们却温暖了我的生命，陪伴我一路行过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旅程……够了，这就足够了，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静静的，九天玄女再度开口，话语平静，依旧温暖。然而方明侧过身体，却自师父九天玄女脸上，看到点点再也抑制不住的泪花。泪花点点，随风而逝，然而师父九天玄女却依旧浑然无觉，依旧面带微笑，对方明讲述着她生命中不为人知的往事。
“飞慢点，慢点，再轻点。看到下面那方土丘了吗？他就葬在那里，一个人在那里……其实我原本不想将他葬在这里的，但他却执意要安息在此处。他说这里是我和他最初相遇之地，这里的七日花我很喜欢，所以他就想在这陪我，让我再看花时不会寂寞……”
七日花，七日花，萌发七年，生长七年，花蕾七年，但却仅绽放七日，可就在这七日间，七日花却能绽放它二十一年来积蓄的美。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喜欢这种花，为它的美丽所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