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老虽是携带着钟羽两人御剑而行,行速却只比钟羽蹈空而行快了那么一点,只因他在途中为两人不断说道宗内各处山名,又时常驻足指点二人,哪处山头的风景最是绝佳,御速这才慢了下来。
在告知各处山名时,他便已向钟羽两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姓。那长老姓瞿名良,要钟羽两人称他为瞿长老便可。
来到着晓山不远处时,那瞿良指着紧挨着着晓山的一座山峰,说道:“那座山便是方才你们张长老的兴济山,是那两个女娃娃要待得地方。那里风光比咱们这要好上一些,你们若是将咱们的着晓山看的腻了,不妨去那座山上看一看,也顺便和你们的两个师姐师妹聊一聊。”
这时忽听一声笑声传来,那瞿良回过头去看,正见钟羽此刻竟如世俗中人一般气象,抚额发笑,原本的淡然脱俗杳无踪迹。
那瞿良不禁愕然,暗道:“侑子亚圣评点他时,用的是奇怪的‘可惜可惜’四字,莫非是因见他修道的资质虽是超群,却无可奈何他无法严守本心,才说出了那四字?
钟羽所以发笑,乃是见到那兴济山与自家所待的着晓山近在咫尺,忽地想到在有悔殿时蕤儿妹妹听到她是在兴济山时,曾对着自己发笑,当时自己懵然不觉,现下想想,当时她便打定了主意要逗自己一逗,三次对我避而不见自是在逗自己了。
又笑了笑,暗想:“蕤儿妹妹,你逗得我好苦啊。”又想到方才自己淡漠的招呼檀倾,心中又是发紧,深怕才一明白蕤儿妹妹的心思,转眼又惹怒了檀倾,赶忙扭头看向檀倾,正想说些什么,然而待得四目相接,互相间已懂了对方的心思,便是说一个字也显的多余。
此刻钟羽只觉心中快意极了,只想长啸一声,以喧心中之乐,只是身旁瞿长老在,不敢逾矩。更是再不复那种寂灭止欲、只一心想求取大道、如佛似圣的心境。
心绪渐渐平缓下来,钟羽回思自己想要学步圣人佛祖那般,将心中七情六欲尽皆摒,又与现在的情形比较了一下,竟是有些惘然,不知这两种心境,哪一种才更适合修道?
待得那瞿长老引着两人到了各自屋中,钟羽仍是在心中思索着,毕竟现下自己是修道之人,自然要走一条大道,才能更轻易的取到长生。
他心中隐隐觉得摒弃了七情六欲应该更有利于修道,但一想到方才自己于世间万物都是漠然以对,心下便觉不寒而栗,深恐自己当真陷入了那钟了无生趣的心境中去。
想要分心他事,却总是忍不住的想像自己有朝一日被那种心境缠住,永世不得挣脱,心下不禁大感烦躁,便是取来纸笔抄写《冲虚至德真经》,心绪也无法凝定。
猛地将手中狼毫笔掷在桌几上,狠狠道:“我是不会寂灭止欲的。那日在天剑殿中,那些长老有几个是长生小贤者,掌教真人更已是长生贤者,也没见他们淡漠无欲啊,定是我以往想的岔了路,只道那些长生前辈、四教亚圣均是因摒弃了七情六欲才成就了长生果位。定然是我错了,定然是我错了!就算那些前辈有再强大的神通、有再高的心境修为,他们终究是世俗凡人修炼成的,可能有那么一个两个摒弃了心中情欲,但大多数前辈定然是有七情六欲的。我们修道之人有的是为了长生,有的是为了明悟大道,然而都是要先明心见性的,总是不会所有前辈的本性都是无情无欲的。”
强自为自己找了一些理由,钟羽暗自松了口气,拾起狼毫笔又写了几个字,望向窗外,闷声说道:“若是真的要灭情去欲才能修至长生境界,那我宁愿回到俗世了,做一个俗人!”
心中不禁想道:“檀师妹清冷脱俗,而俗世太过污浊,怎能容得下她?蕤儿妹妹很早就和我说过她也不甚渴求长生,我若是下山,不知她是否会跟着我?唉,以她这么好的资质,便是她肯下山,宗门又岂肯轻易答允?她爹娘都是修道之人,自然也是不肯的。那我呢,我能眼看着蕤儿妹妹舍弃唾手可得的长生,而让她跟着我化为一掊黄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