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着朱雀那个瘟神,我好久没有如今日这般扬眉吐气了,再加上酒意有些上头,不由自主便飘飘然起来,正得意间,冷不丁身子一拧,猛然被拉入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里,那胸膛如梦中父亲的一般滚烫,却又多了几缕淡淡的异香,虽然有些硌骨头,却还算舒适。我贪恋地趴了片刻,恍惚间抬头去看,堪堪遇上朱雀一双泠泠的眼睛,顿时酒醒了大半,慌忙从他怀中挣了出来。
我的身后,一个贼人握刀的手被那把刀钉在了墙壁上,想来是偷袭我的时候被朱雀出手惩治了,我后怕出一身冷汗,正要向朱雀道谢,那被救的美人已经哭哭啼啼地扑了过来。
虽然本女侠平生行侠仗义的事情做过无数,但一直都是暗中做的,从来没有留过名,怕的就是这种被人感激称赞的场景,眼下那美人哭成这样过来道谢,本女侠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我张开双手,准备先给她一个拥抱,再好好抚慰,谁料……那美人绕过我一双向她敞开的手臂,直直扑向了……朱雀的怀抱。
我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才讪讪将两只手收回了身畔,那厢朱雀微微朝旁一闪,扑向他的美人儿始料未及,弱柳扶风地倒在了他身后的椅子上,两眼泪汪汪地仰头看着美若神明的男子:“方才若不是公子相救,碧瑶恐怕已遭那伙歹人……玷污了……碧瑶自小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今日受了公子这样的大恩,碧瑶无以为报,只求能跟在公子身畔,从此做牛做马,全凭公子处置。”
我看着那鹅黄衫子的美人,顿时仿佛被雷公电母联手霹了一百遍,从里到外焦得彻彻底底——我并没有捏隐身诀,她的一双美目亦秋水含情,清明得很,究竟要有怎样的执念,才可以把拼死救下她的本女侠晾在一边,再把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一眼的朱雀硬生生幻想成救命恩人?
唉,不过也怨不得那美人儿,此时此刻,朱雀正在一旁拼命掸他刚才不小心被美人儿碰过的衣袖,眉头锁得很紧,纵是这样一副神色,依旧明艳不可方物,我因为这些日子天天见着他那张脸,才略略把持得住,想那美人儿的心中,必定已经荡漾得碧波翻天了。
朱雀掸完了袖子,那名唤碧瑶的美人儿已经跪到了地上,我仔细留心她眼中的神色,不像要求朱雀收留她,倒像要……一口将朱雀吞进肚子里。我想,我终于有些明白朱雀为什么不肯出手救人了,不是不肯,是不敢啊!
让那娇滴滴的美人儿就这么跪着实在让人于心不忍,我只得伸手去扶她,谁料她理都不理我,抵死不肯起来,一味痴痴地盯着朱雀,良久,朱雀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娘子大人,又有一个愿意全凭我们处置了,你说这一次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好?”
碧瑶原本绯红的小脸蛋瞬间苍白,我一直傻傻地站在一旁,直到朱雀将柔情似水的目光款款投向我,我才意识到他刚才的那声娘子大人是在唤我,于是手忙脚乱地开了口,“那……那个……八月中秋之夜正是相公大人显露原身之时,不如请隔壁的蛇娘将她的徒子徒孙送数十条给我们,连这个美人儿一起炖了,最是滋补,相公大人也可减轻些变身之苦……”说到这里,我狞笑着朝碧瑶的脖子抓去,方才还春心荡漾的美人儿,此刻美目中满是惊恐,我的手还没触到,她已经“嘤咛”一声,躺倒在地昏死过去。
我留了一锭金子在碧瑶身上,然后跟着朱雀逃也似的离开了酒楼,这一番折腾下来,我一身大汗淋漓,先前吃进肚里的那些油水早消耗得差不多了,肚子咕咕响地走在出城的大道上,委实丧气得很。
罪魁祸首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说道:“知道厉害了吧?跟我一起出门的时候,这种侠义还是留给别人去行吧。”
我气不过,正要抬头反驳,一只又白又胖的馒头已经递到了眼前,气节事小,饿死事大,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接过馒头大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