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看我一眼,转身便走,修长的身影在惨淡的日色和漫天风雪中,单薄如一张纸片,正是离开修罗界之前在院墙下我梦到的那张纸片,怎么捉也捉不到的纸片。
看着他薄如纸片的背影,本女侠坚如磐石的一颗心被人用石槌槌成了粉末,跟随这北地的风雪一起散落漫天。某一瞬间,我很想追上去抱住他,两只脚却仿佛死死钉在了雪地里,于是我只能狠狠攥紧那颗滚烫的血红色珠子,假装那是他捧给我的,一颗滚烫的心。
他的身影顷刻间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风雪中。我呆呆的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满肩头,掌心的红珠子滚烫如烧得正炙的暖炉,所以我也感觉不到冷,只觉到有东西顺着脸颊流过,然后结成了冰凌。
清弘怕惹我生气,抱着马儿的头不敢动,一个劲的朝这边大声呼唤:“小菲!小菲!快回马车里来!小心冻坏了呀!”
许久之后,北风将本女侠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吹成梅干菜了,生疼无比,我这才想回马车上去,然而……两只脚当真被冻实在了积雪里……
清弘还在不远处大嚎,我一边使劲拔自己的两条腿,一边没好气的骂道:“你脑袋里装的是棉絮吗?我叫你不准走过来,你不会坐进马车让马儿拉过来吗?”
他一拍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是哦,小菲你可真聪明,我马上来啦!”
还是小白脸的力气比较大,他像拔萝卜一样把我从雪地里拔出来,拎进车厢里,我哆哆嗦嗦的扯过一张织锦毯子盖住已经没有丝毫知觉的腿,将那颗滚烫的血色珠子在腿上滚来滚去,终于活了过来。
清弘在车厢外给那两匹马儿布置好路线,掀起车帘走进来一眼看到我手中的珠子,顿时呆住了:“这、这是哪里来的?”
我头也懒得抬:“当然是朱雀给的,难不成这荒郊野外的雪地里有捡不成?”
他拿过那颗珠子细细查看了一番,我冷得受不了,一把夺了回来,他皱了皱眉头,道:“我想问的就是,朱雀那个小白脸是从哪里弄来这颗珠子的?”
我一个趔趄,差点从座位上摔了下去,他……他居然敢说比他稳重沉着一万倍的朱雀是小白脸……
“母后说过,我这个相貌正好,男子若是长得比我还好看,那必定是没什么出息的小白脸!”清弘红着脸搬出一套极有辩驳力的理论,见我没搭理他,便继续皱眉沉思:“真奇怪,他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呢?”
我将毯子裹了裹,懒懒道:“你怎么得来的,他就怎么得来的呗。”
清弘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不对呀,朱雀的父亲,上一任修罗王五万年前就被夜叉族杀死了,他去哪里找老修罗王偷?”
我强忍一口差点儿吐出来的血,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从你父皇那里偷来的,那你父皇是从哪里得来的?”
“哦……”他无辜的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手中的珠子道:“东海和南海交接的地方,有一座岛叫金猊岛,那岛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山洞直通地底,洞口常年沸腾着滚烫的地火岩浆,岛上有一种身型巨大的凶兽,便以这岩浆为食,名为金猊兽。这金猊兽通身冒赤焰,性子残暴至极,而金猊兽王就更是不得了,它打败前一任兽王和所有竞争对手后,便吸尽它们的精血,然后跳到岩浆洞底蛰伏修炼,每一百年才出来一次,吸食挑战者的精血,或者被杀。我给你吃的那颗珠子,便是金猊兽王千辛万苦修炼出来的灵珠,至阳至刚,几乎能治任何伤病。我父皇当年路过金猊岛的时候,刚好赶上一头金猊兽王从岩浆里出来,与挑战者们斗得奄奄一息,于是父皇趁机让身边的数百将士将那兽王围猎,从它腹中取出了那颗灵珠。我的族人们天生身带冰魄,与火相克,所以只受了点轻伤便成功取到了灵珠,但那种机缘可遇不可求。从那次算下来的话,此刻的金猊兽王应该还在岩浆洞底修炼才对,但你手中这颗珠子如此炙热,分明才从兽腹中取出来数日,所以我才好奇,难道朱雀是跳进那岩浆洞里把金猊兽王杀了吗?如果这样的话,他那张小白脸怎么没有被烫花?按理讲,应该烫得血肉模糊才对啊?”
我总算听明白了,清弘说了这么一大堆,重点却只落在了最后那一句,说到底,他一点也不关心灵珠是怎么来的,只遗憾:朱雀那张比他好看的脸,为什么没有被烫花。
向来心地善良的美少年,居然也有这么歹毒的时刻,嫉妒这种东西,真是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