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愿意舍弃一切去捕捉的幸福。
某一天清晨,我推开院门,素白馨香的迷途花海铺天盖地朝我袭来,朱雀的背影亭亭如盖,我知道迷途花无法在这山上存活,眼前的一切都是他使术法变出来的,然而那一刹那,我仍然忍不住扑进他怀中,任由泪水滂沱而下。
到底要有怎样的幸运,才可以遇上他。
遇上让我真正懂得幸福与爱的男子。
那个男子不会是旁人,只能是朱雀。
转眼间夏去冬来,山上覆满了白雪,我在东海中从未见过这晶莹剔透的物事,自是十分新奇,在院子里用积雪捏出许多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又砌了一个男人像和一个女人像在旁边,上面歪歪扭扭地大书朱雀和我的名字,我对自己的作品极为满意,朱雀看了却狠狠地挑了挑眉,每当他想笑又忍住不笑的时候,就爱这样挑一挑眉,“小菲啊,你这意思是我们和这些禽兽是同类,还是我和你是爹娘,生出来一群这样的崽子……”
我看着自己捏出来的一大群歪瓜裂枣,只能默默地低下头,默默地进厨房做饭去了……
再出来时,满院都是玉雪可爱的孩童,有男孩,有女孩,无一例外冲着我甜甜的笑,朱雀君风姿绰约的站在一旁,神色极为暧昧,凑到我耳畔道:“瞧,这才是我们的孩子,今天晚上就开始生……”
我吃吃笑着,转身抓了一捧雪,从他脖颈处塞了进去……
那个时候,我总以为,这样便是一生一世。
然而,冰雪凝成的誓言,纵使再美再纯粹,也总有化掉的那一天。
积雪初融的时候,我的运气极佳,不仅猎到一只肥兔子,还在一处回暖的山涧旁挖到一兜细嫩的蘑菇,这两样正是朱雀最爱吃的菜。已是日落时分,我兴冲冲地跑回院子里,朱雀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金桂树下等我,我提着死兔子和那兜蘑菇来来回回逛了一圈,院前院后都不见他的人影,我按捺住满心的欢喜,蹑手蹑脚的往卧房走去。
门吱呀一声被我推开了,房中并没有那个清俊的身影,他平日里与我挑灯下棋的书案上,静静躺着一张素白的书笺,书笺上压了一块墨色的古玉。
我扔下手中的东西,捧起了那张书笺,朱雀字如其人,清丽孤绝。
“小菲,家中有急事召我回去,来不及告别,这玉魂是我族圣物,权当信物留给你,待处理妥当,我便来接你。等我。”
我将那块黑色玉魂握在胸口,甜蜜又哀愁的扫视着这间住了大半年的屋子,朱雀除了那枚雪色琥珀,什么也没有带走。那是娘亲在世时留给我的比翼双飞珀,内中凝着一对玲珑小巧的赤粉蝶,她要我将它送给自己唯一心爱的男子,纵使他不是澋楠也无妨。所以,我将它送给了朱雀。
朱雀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将兔子和蘑菇炖了一锅好汤,却一口也没能喝下去,在窗前坐着坐着,月亮挂上了金桂树梢,然后夜深了,星沉了,天亮了,日头煌煌升起,我在他平常最爱坐的那个位置上,沉沉睡了过去。
春天的山间,野味极多,我默默打了许多狍子山鸡,用盐腌好,挂在灶台上熏干,等朱雀回来以后,切了它们来下酒,花月之夜对酌,那是再好不过了。
有一天我走得远了些,竟然碰上了一个凡间的樵夫,他正高举着手中的小女孩摘一枝紫色的杜鹃花,那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阿爹。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擎起过年幼的我,去摘珊瑚宝树上挂着的明珠。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视我如珠如玉。
我匆匆避开那对父女,疾走间泪如雨下,或许,我苦苦哀求的话,阿爹会原谅我,会答应替我解除与海国的婚约,会成全我一世幸福。
我不愿意失去朱雀,也不愿意失去阿爹。
我紧紧攥住怀中的那枚已经带着我体温的玉魂,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回东海,求得阿爹一个成全。
那样的话,我和朱雀才算得真正的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