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这一句，庄博虎便沉默下来。黑衣人也没再多说什么，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过了几分钟，庄博虎又踱到窗前，凝视着牛郎织女星，木然地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我明白。”黑衣人冲着他微微有些伛偻的高大背影摇了摇头道：“也许你的副官说得对，你让自己背负太多的东西了。那些东西并不是你的责任。”
庄博虎截口道：“你错了，只要我还活着，它就是！”
“你和罗江一样，固执起来都是不可理喻的怪物……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黑衣人喃喃地说道。顿了一下，他的眼中爆出异芒，问庄博虎道：“如果你的老婆没有因你而死，你还会走上这条路吗？”
庄博虎的身躯忽然震了一下，低声道：“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小竹因我而死，如果我不是该死的变异人，不是什么一出生就注定好的七大基因强者，小竹就不会死。我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不是人，是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我从小就有一个心愿，想当一个真正的大将军。遇到小竹以后，我只想和她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等老了以后，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小渔村，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他的声音逐渐地沉下去，最后几乎成了微不可闻的呓语。看着他落寞的样子，黑衣人不忍心打断他的回忆。倒是庄博虎自己，很快便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伸出拇指在太阳穴上重重地挤压了几下后，接着道：“当我抱着小竹的尸体时，我都不能相信是我亲手杀死了我最爱的人，那时候菁华还不到一岁……很多不属于我的回忆一下子钻进了我的脑袋里。我知道了自己是变异人，知道了自己是所谓的七大基因强者之一，知道了我拥有这个世上能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羡慕的强大力量和漫长的生命。”
黑衣人慨然叹道：“从那时候起，你就刻意封闭了自己的力量。而且下定决心消灭其他的变异人。最后再跟地球上最后一个变异人同归于尽……你的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活了这么多年，见证了太多变异人的觉醒与毁灭，你是最大的异数之一。你利用自身的资源挟持了一批地球上顶尖科学家帮你开发可以和变异人对抗的超级战士。又千方百计研制可以毁灭变异人的药物，你是正统传承的七大嫡系基因强者之一，你做得这些事情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很可笑，我是最不应该支持你的人，偏偏我还想尽办法帮助你实现这个疯狂的计划，也许我们都是疯子……”
“那么你呢？”庄博虎回过身，逼视着黑衣人，在他的目光中，难得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对友情的温情：“今天为什么对我说这么多。在我的印象中，你是绝对不该说这些话的人。”
黑衣人替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他将茶杯凑到鼻翼前深深地嗅了嗅纯正紫罗兰的香气，惬意地舒了口气道：“换了这么多身份，我还是最喜欢喝茶。我也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该有上千年了吧。就像你生来就注定好是七大嫡系基因变异强者一样。我也一直背负着这个身份，你可以称呼我守护者，守护你们这些七大基因嫡系变异者。”
庄博虎双手撑在书桌上，难以置信地望着黑衣人道：“如果你是什么守护者，为什么在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计划的前提下还一直帮我？你知不知道，我的计划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毁灭你所守护的变异者，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变异者！”
黑衣人摊开双手道：“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和你一样，都希望能亲眼目睹奇迹的发生。哪怕奇迹发生的概率十分渺茫，我也愿意和你一起疯狂一次，你不知道活太久是一种多么痛苦的滋味，当我眼睁睁看着爱人朋友在我眼前死去，我必须承受没有止尽的寂寞。
我有过很多老婆，也有过很多孩子和朋友，他们全都死了。最近两百年，我已经不敢再和任何人发生亲密关系了。我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其实，我还是没办法承受别离的痛苦。
一开始，我相信变异人比人类更加优秀，能够亲眼见到由变异人改变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也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后来我才发现。变异人并不比人类优秀，他们中也充满了欺诈与背叛。
现在我更希望这个世界按它自身的轨道运行。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一点，我虽然希望你能成功，但是我也没有完全把赌注押在你身上。我也希望罗江能够成功，你们走得是两条路，但是这两条路的最终结果都是我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庄博虎喘着粗气问：“告诉我，到底是谁造出了变异人？”
黑衣人沉默良久，用森然的陌生语气说道：“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