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显见他爽快,也是非常高兴。他既然了解圣殿也在找方云晖,又接到忠武侯爷的密函,这时候早点送走这位三公子,当然也是给自己少了麻烦,急忙点头说:“我派人快马相送三公子,一天之内便可到达方氏平原了,我马上就去安排此事。”
方云晖由岭南行省的州府常备军“遣送”出来的时候,来不及去通知谭啸风。原本一直守在督抚衙门的门外,此时看到如此声势,心中也猜到了分。这时候以谭啸风圣武者的实力,就算不怕圣殿的追杀,可也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他远远地冲方云晖挥了个手势,表示以后我再来找你。方云晖不动声色地悄悄点了点头,在常备军的簇拥下,被“遣送”走了。
方氏平原,是方氏家族的封地而得名,毗邻岭南行省,南北横跨近四百里,东西阔约有三百多里,沃野平原,向来都是大周朝最让人向往的封地之一。忠武侯爷的祖上以武功辅国,世代猛将如云,于帝国近五百年来间杀伐不断,在好几次抗击狄蒙人的南下战役中功勋卓著,有如此大又好的封地,堪称实至名归。
当然这么多的往事,方云晖也只不过是听说过,自从他出世以来,也从来没有回到过这片代表着家族无上荣光的土地上。这一路行来马不停蹄,方云晖从岭南行省州府常备军与家族戍卫军手续交接的过程中能够看得出来,方氏家族的戍卫军的装备明显地强于州府常备军,还有,方氏戍卫军似乎还带着一种高傲感,刘显的手下眼神里,显然地看出来对这支闻名天下大家族的羡慕。方家的戍卫军听说被常备军护送来的是自家族长的三公子——面对着方氏家族戍卫军,常备军的都统制当然聪明得很,不提“遣送”,只说是“保护”——都来亲热地参见,更是增加了人手,一路小心侍奉。
刚进入方氏平原近一天时间内,方云晖在马车中坐得感到憋闷,于是跑出来骑马,方家的戍卫军见三公子是第一次履足方氏平原,有事没事跑过来跟他闲聊风土人情。开什么玩笑,哪怕这只是侯爷的三儿子,说不准将来也成为方家里矫矫不群的人物呢。即便三公子从小在京师里一些不好的传说,他们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是在方氏家族的人看来,三公子怎么说也是自家人。方云晖在这些戍卫军身上,感到了一种颇为亲切的温情。
一行数十人正在谈谈讲讲,就见大路远方,征尘大起,显然是有大队人马狂奔。戍卫军的一个骑兵副都统制定睛看了看来军的旗号,回头向方云晖说:“三公子莫怕,那是咱方家的戍卫军,打着侯爷侍卫骑兵的旗号,我想是侯爷派亲随接你来了!”
“接我?”方云晖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岭南行省,听督抚刘显大人的口气,谭啸风这件事情的麻烦只怕不小,自己一直担忧父亲要如何处置自己,但是他也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把这事一推六二五。
带队的还是欧墨泉叔叔,看来这位父帅的副侍卫长已经被深深地打上了三公子的记号。欧墨泉此时的神情颇为沉重,这使得岭南行省的常备军们很是忐忑不安。欧墨泉按军中规矩与常备军的都统制进行了手续交接,同时双方都代表自己的上司互致问候,相别之时,欧墨泉递给那常备军都统制一个看起来极为沉重的口袋。
“这里一定是金币吧,”方云晖想,“这礼尚往来的规矩,不管何时何地,都算人之常情。”
目送着常备军的离去,欧墨泉重重地叹了口气,回转头来重新跟方云晖见礼,语气中很是带有些无奈:“方云晖少爷,我奉命亲传忠武侯爷的口谕,你不用再去方家堡了。经由家族大会的公决,您被封为九品男爵之位,方氏平原上的松涛镇和柏色镇,便是三公子自有封地,侯爷侯爷请您接令之时起便立即启行前往自己的封地。”
欧墨泉此话一出口,跟着岭南行省常备军共同护送方云晖到此的方家戍卫军脸上都显出了一种奇特的表情——听欧墨泉这话,这位三公子,他不是便这样给放逐了不成?
大周朝的爵位,向来就是公、侯、伯、子、男五级,男爵是最低级的一类,官衔也就九品,最高不过八品。即便身为方氏大族长之幼子,第一次得到一个男爵之位,实属寻常。只是,依照方氏家族武功世家的古老惯例,族长之子尽皆于京师兵部追随着父帅东征西讨搏个一刀一枪,军功赫赫之后才加官进爵,并且这种爵位,也大多都是名头而已,并无真正的所属封地。
方云晖的两个哥哥,方云明和方云昭也莫不如此。那证明着他们有更为远大的仕途前景!可眼下的方云晖,这般早地被封了爵,还分了只有两个村镇大的封地。先不讨论这区区两个村镇到底能有多大,单就从形势上来讲,这位三公子,在忠武侯爷的心目里面,好像已经早早地被认为只能当一个在乡间自得其乐的土财主了。这么一分析,即便身为侯爷的幼子,这位方云晖少爷,还真是不受待见呢。方氏家族历代族长的亲生子,哪怕不能继承族长兵部里面的官位与身份,又有哪一个不是名闻天下、光耀门楣?哪有十五岁就摇身一变成了土财主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极为可悲的事情!念及此处,戍卫军们看着方云晖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但是方云晖好像没想那么多,他不过因没能再见到母亲一面而心生一丝遗憾,随后就高兴地接受了父帅赏给自己的男爵之位。欧墨泉继续说:“方云晖少爷,末将躬领侯爷之命,自今日之后,将终生随侍少爷左右。”
方云晖从欧墨泉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不甘的痛楚,的确,即使欧墨泉叔叔跟自己的从小关系再亲密无间,但他终究是堂堂行伍出身,是六级武者。他见惯了生死,在跟狄蒙人交锋的沙场之上,曾无数次砍下敌人的头颅。不要说以后升为兵部的王牌军都统制,只是还作为侯爷的麾下小卒,都让这名曾血染黄沙的军人更为向往。金戈铁马,枕戈待旦,是这个戎马半生汉子的最终梦想。可是现在,他要无奈地跟着一个土财主在两个镇的封地上闲置,闲来狩猎,管上几百名方家戍卫军,这对一个六级武者来说,无疑把他一生的梦想都给打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