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晖今日才初到北方,老伯明日可能就要起行南归京师,小侄该当如何,还请老伯明示。”方云晖听着罗峰的话,越听越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罗峰是来试探自己呢?还是真的跟父亲有交情来提点自己?父亲在北方也是带兵多年,没听说过跟罗峰关系怎么好啊,相反,倒是听说帝国里这两雄之间,疙里疙瘩地总有些摩擦。
罗峰笑了,笑容在月色之中显得分外诡秘:“你是不是怀疑我跟你父亲之间的关系不好?或者你父亲跟那个即将来接任的毛伟权关系很好?我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你说一切都是假的?”
“没错,都是假象。你想想看,神策门兵变的时候,三殿下固然是棋错一着放李承魁带兵在外,可现在的皇帝陛下,让你父亲跟他共同带兵,又是用意何在?你父亲号称大周三雄之一,兵戎数十载,难道真的就无法制约李承魁,就这么让他挥师南下了?我的十数万王者之矛军,又是吃素的吗?还有,那个毛伟权,最后一战定胜局的是他,如果他忠诚于帝国而非向晋王效忠,晋王又怎么能总摄朝政?当时的朝野上下,都认为我才是李承嗣嫡系亲信,可京师有变之时,我岂又接到了哪怕一纸的军令?”
罗峰提到的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方云晖虽在草原寒冬之上,也是涔涔汗下。
姜果然还是老的更辣。自己纸上谈兵,认为神策门兵变一战而定乾坤,自己立下了不世奇功,现在看来,自己忽略了一个最为简单的问题:军权!对,就是军权!当时就算南门变乱成功,可朝廷亲卫军如果向太上皇效忠,李承嗣又怎能顺利地执掌天下大权?看来,眼前这个罗峰也好,自己的父亲忠武侯爷也罢,当年都是纵容李承魁南下的,却被自己一个“钦差颁旨”给打乱了全盘的计划。这样看来,李承嗣登帝,最大的功臣,也是最隐秘的功臣,是那个毛伟权!
“我和你令尊方坤说不上性格相投,但有一点是有共识的。方云晖,你能说出‘尽是横枪马上行’这种话,热血英风,我很是欣赏。但你要记住一点,这是我跟你父亲共同的心愿,你要记住,我只说一次:守卫大周帝国的子民,而不是让他们在战乱和某一任君主的手中遭到涂炭!”
方云晖听到此处,确确实实地感到极为震撼和钦佩了。按照自己固有的观念,封建制度的王朝里,难道不都应该是为帝王的家天下效死力,哪怕十二道金牌屈死也是应该应分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么“先进”的思想?
罗峰立刻就从方云晖的面部表情当中搜集到了足够的讯息,说:“方云晖,不要惊讶。这是我的家族和你的家族从大周拓土开疆之日起,世代相传下来的信念,我的家族后裔凋零,既然你的父亲没给你说过这些,我就当你是我的子孙把这个信念流传下去吧。据我所知,皇宫之中,还有个世代流传的秘密,李承嗣通过变乱起家,又是强逼瑞德帝陛下退位的,我想,这个秘密他未必会传下去。你在北方要好自为之,我白天说你如日初升那些话都是给独孤寒他们听的,你切莫当了真。你能保住自己,也就是保住了你的父亲!”
方云晖听他说到皇宫流传的那个什么秘密,心里咯噔了一下,马上就想到法术学校里的那个通天之塔,当时李承嗣是不及梳洗,深夜就赶了过去的,还有,狮鹫山里的那个黑衣人
罗峰哪里会知道方云晖想起了这么多的事情,嘿嘿一笑,说:“方云晖,还有件事情。虎鲨身岛之战时你就是周龙彪的监军,周龙彪此人,我不多做评价,你在东南,他必会欺压于你,以至深仇。现在东南平安,这是好事,北方的狄蒙,可就不是海城那群海盗可比的了,我不管你在北方做出什么事情来,哪怕有什么原因兴兵造反我也不会怪你。但有一件事情,请你给我承诺!”
方云晖见罗峰的两眼死死地盯住自己,眉头皱了起来: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老家伙呢?他说得合情合理,他年事已高,又无子嗣,就凭他保境安民这许多年,哪怕他是李承嗣嫡系来给自己下套的
方云晖想到此处,心中热血上涌,当下把心一横,说道:“老伯请讲,方云晖必然誓死效力!”
罗峰点了点头,坚定地说:“好孩子!我只要你一个承诺: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使狄蒙铁骑,踏足我大周防线以南半步!”
方云晖怎么都没想到罗峰说的居然是这件事情。此时因为连年战事,大周北方的防线的概念,已经是涵盖了王者之矛军驻地以南一百五十里左右的土地。而一百五十里之南,就已经是大周子民居住的城镇了。罗峰此意,就是随便你将来怎么搞怎么闹,内乱归内乱,你不能当民族败类,使得狄蒙人外族入侵祸害大周本土的子民。按照方云晖的理解来看,这就是说,你小子造反当李自成有情可原,但你不能当引清兵入关的吴三桂!
方云晖昂然地抬起了自己的头颅——即便自己现在是穿越到了异世,但是,自己既然生在了大周,该有的原则底限还是要有的——他重重地向这位边防老将行了个标准的大周军礼:“伯父!我以我的人格起誓,有生之年,若有外族屠戮我大周子民,无论当时局势如何,方云晖便是赔上全部身家性命,也以抗击外侮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