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天的轻松,变成第二天的不太轻松;当第二天的不太轻松,变成第三天的疲累;当第三天的疲累,变成第四天的厌倦;当第四天的厌倦,变成第五天的绝望……
这是吉姆。
以前,他苦过,他累过。而且就在前几个月,他更长途跋涉过。但他也没想过,这种一天也不间断的、高强度的、有强制目标性的长跑,是多么的让人痛苦。
不,其实不是痛苦。不论是‘痛’还是‘苦’,吉姆自信都可以承担下来,忍受下来。但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时时刻刻好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厌倦,让他的心中时时刻刻地在响着:放弃吧,放弃吧,你还有别的路。
这种状况让他疯狂。
因为理智告诉他应该坚持下去,可是感情告诉他,似乎也不必一定坚持下去。将来那么多的日子,还怕找不到一条别的路?还怕找不到一条将就得过去的路?
他就像是走在一根独木桥上,摇摇欲坠。尤其是一场暴雨过后,他开始感冒发烧的时候。
再这样跑下去,我也许真的会死的。我死了,阿妈会没有人照顾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让他的心中猛地一踉跄。残余的一点理智,迅速地被感情压倒、以至于击溃。
明天就回去。吉姆心中打定了主意。
“干,老子不干了,明天就回去。”就在吉姆想着的时候,马克无力地咒骂了一声。
傍晚的饭,吃得很沉默。是的,这么些天来,没有人有精力多说些什么。
吊儿郎当的亚尔早就不再吊儿郎当了;翩若蝴蝶的卡伦像是被暴雨打断了翅膀;小胖子马克差不多变成了小瘦子,只是那种瘦让人担心;身材小一号的阿贝,就像是被雪原巨人用脚踩过,然后踩废了,走路都开始走‘之’字步了。
就在这一晚,吉姆由白天的小发烧,变成了大发烧。
“阿姆,阿姆……”从头痛欲裂的发烧中醒来,吉姆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然后很快地,他又陷入了半醒半迷的状态。
这种情况……以前好像也发生过……
那好像是八年前的一个夜晚,那一夜,吉姆记得自己也是发烧了,很重的烧……那时候,巴特大叔还没有来到小镇……那一晚,阿姆背着自己,来到几里外的小教堂……那一晚,镇里惟一的小教堂里惟一的牧师,恰好不在……
然后,记得阿姆发了会愣,然后背起自己,一直向着镇外走去……至于为什么是背而不是抱,他后来才知道,阿姆抱不动自己……
那一夜,阿姆好几次摔倒。然后,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阿姆硬是背着自己跑到了附近最近的一个小镇,找到了牧师。
那个最近……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有将近一百里。他只记得当时在阿姆的背上颠的慌,到了现在,他也才知道,那么短的时间,背着他走,不,是跑一百里,对一个病弱的妇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但是对一个母亲来说,那却也似乎不算是什么。因为吉姆还记得,回来到了家里的时候,他还幼稚地问阿妈:“阿姆,你不累吗?”
阿妈当时答的也很快:“阿姆不累。”
脑子里浮浮沉沉地回忆起这个片断,吉姆的心中也开始发烧。
不累。真的不累吗?
阿姆不累,我也不累。
吉姆忽然从地上坐起身来,然后跪坐着,向家里的方向磕了几个头。磕完的时候,奇迹般的,好像所有的疲累和痛苦都从身上远去。
第二天,早饭吃的仍然很沉寂。
“该死的,这是卑鄙的谋杀。我真的不干了。你们走不走?”吃完的时候,马克用脚在地上狠狠地一跺,愤愤地说道。
亚尔目光不定,卡伦低着头,阿贝紧抿着嘴。
“好!老三……”过了半晌,亚尔也是一跺脚。
不过,刚说到这里,他的话就被吉姆打断了,“都坐下来,我给大家讲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