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萧瑟里,秋风吹过又一年。
这几年,安纳贝尔有时也会在想,这天气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春天、夏天、秋天、冬天的区别呢?太阳每天都是一样地升起落下,可是为什么有的时候冷、有的时候热呢?
能思考这些,其实说明已经有了闲暇。
可是如果思考者再进一步将四季的变化与天地之间魔法元素的变化联系起来,思索它们之间存在什么关系,分析这之中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那么说明——
这个思考者已经不仅是有了闲暇,更是有了一种建立于淡定之上的从容了。
而从容之中,是才智的淋漓发挥。
进入金三角魔法学院的时候,安纳贝尔其实是心中郁郁的。尽管对家族以及父母的行为,他有了一个自我的宽解,但终究,那是建立在自我的一种‘大度’上。
也就是说,他以为他是大度的,是可以不计较的。郁郁中,其实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高高的位置。虽然不会浮浅地炫耀,更不会表现出一种失意的废物形象,但是内心,终究是觉得很受伤的。
而对于自己的才智,也是自矜的。
于是,相应的,对于自己被流放的这个地方——金三角魔法学院,心中隐隐存在些轻视,对于那些学子,看不起之意,则更是不在话下。
但有一句俗话终究是说的对了:世界上,有许多事都是变化着的。
一个人的认识也不例外。
踏进金三角魔法学院,慢慢地,安纳贝尔竟以为踏入了神话的领域,再慢慢地,他竟然对这种认识深信不疑。
有的时候,人们对某些事物,会产生一定的认同或者敬畏,但是随着自己认识的提升,这种认同与敬畏有可能会变得不以为然,甚至于不屑,更可能对自己当初的表现觉得好笑。然而也有相反的,就是人们对某些事物,初始会觉得不以为然,但是随着其眼界与能力的提升,却反而一步步地开始认同以至于敬畏起来。
这后者,正是安纳贝尔的感觉写照。
初来金三角魔法学院的时候,他以为他是天才。
但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再平凡不过。万余学子中,他充其量也只是‘芸芸之一’。但是,对于这种认定,他已经不再有了什么别的心思,或者,准确地说,是天才,还是庸才,其实,都已经再不重要。
重要的,是明了自己的心,是坚定自己的道。
男儿本有冲天志,不向诸神行处行。
这句话,不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而当两个月前,终于踏上正气楼第二十七层台阶,并顺利越过之后,他的心中,只觉无比爽快。再回忆起这几年间发生的事情,只觉如同一梦。
梦醒了,梦中的一切,便成为一些美丽的片断,足资回忆,却不会再为之,影响到自己的心境。
站的高,望的远。
其实站的高了,望的远只是结果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结果就是——底下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就变小了。
站在平地,树比人高。
行在山间,云生足底。
登至绝顶,天地如画。
那么,来到九天之上呢?——看到的,是山如指竖,大海如碗,长河如带。
弟弟顺利接掌了家族。
回去观礼的时候,看到父亲有点僵硬的表情,和弟弟意气风发却是略显愧疚的样子,安纳贝尔心中忽地一笑。只觉以往心中的怨恨,对了,也错了。
对了,是人之常情。
错了,是因为他是安纳贝尔。
当站在如今的这种高度,回过头来再看父亲当初的表现,安纳贝尔心中,其实已经完全谅解他了。父亲之所以表现的‘不坦诚’,其实,正因为他是一个比较坦诚的人。
弟弟被宫廷大魔导士收为弟子,又成了公主的未来夫婿,凭着这两个关系,接掌家族那是理所当然。
对于既定的结果,其实父亲是无力改变的。
他之所以‘欺瞒’着自己,又把自己变相地发送到金三角魔法学院,其实正是因为心中爱着自己。——一个游走于纷繁势力之中的大家族管理者,会没有两面三刀的本领吗?
不是没有,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所以他不需要用。
所以自己可以看穿他的‘欺瞒’。
其实反过来想想,要是把自己和弟弟的位置调换一下,父亲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或者,如果把自己和父亲的位置调换一下,自己又会怎么做呢?
是如同自己当初想的那样,对自己坦言事实?
不。
其实如果自己是父亲,可能也会采取和他一样的做法。
因为有些事,说了不如不说。
大家族都是光鲜的。谁不想光鲜?——正因为人人想要,而又不可能人人都有,所以,拥有者,也必定就要付出一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