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背后升起,金色光线,穿透长空。向前方看去,一缕缕光线,柔和地映现出下方一颗巨大地扁平状水蓝色星体。
伊妮亚伸手轻轻一点,远远的远方,点点光芒如彩带般地从那水蓝色的星体上飘出,向月亮这边移来。到了近前,那点点光芒汇聚成了一个清晰的影像。
正是神佑大陆。
那影像似虚似实,直和远方的真实星体一般无二。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它大了许多,也美丽了许多,美丽到,如同梦幻。
伊妮亚伸手再一点,两人同时到了一个美丽的小岛之上。几条溪流,从远山起伏处叮咚而下,汇入周围的湖泊里。湖水极为清澈,其中水草游鱼,略略可见。
而呈现在两人眼前的建筑前方,一块巨大的碑体上,赫然写着,‘金三角魔法学院’。
“殿下,没想到,再次会面,您的境界,已经远远超出伊妮亚所知了。”伊妮亚轻轻说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节奏,让人听来,如见花开,如闻泉响。若是让凡人听了,怕是一听之下,便会颠倒迷醉,忘乎所以。
“若是没有您的提点,远未必能有今日。伊妮亚殿下,请不必客气,直呼远名即可。”唐远淡淡说道。
身边,似乎有着淡淡的紫罗兰香味,悠悠弥漫。
两人在小岛的边上,缓缓散着步。
“嗯,唐远……唐远。”伊妮亚将‘唐远’两个字轻轻念了几遍,开口说道:“殿下天纵之才,您的成就,又岂是伊妮亚所能指点。”
“天纵之才……”唐远呵呵一笑。
他的存在,确实是天纵之才。只不过,这个‘纵’当作放纵解。——说白了,他的存在,其实是一个bug。
大道流转,万象起伏。于流转、起伏中所生者,便是天地法则。但这法则是九九相因,而非十十相乘,简单地说,就是大道之下所衍生的法则皆是残缺之法则,无法用来涵盖天地。
天地以此不全之法则运转,最终的结果必是从无限接近完美的开端走向崩坏,然后,又是一个新天地的开端。大道恒常,而天地流转,这便是宇宙的演化规则。
秉天地法则而来的众生,其中若有能领悟相当天地法则者,譬如此世界最核心位面的生灵,明白这种崩坏,便会在冥冥的指引下,做出一些来抗拒这种崩坏的行为。
因为凡不能超脱于天地者,皆须陪天地同毁,但是却无缘共新天地重生。
他们所能领悟的天地法则,大体上局限于这个空间。若需突破,最好的办法便是引入另外的空间法则,来作观察。而他,便作为一枚代表了另外空间法则的种子,被带到了这个世界。
因此,把唐远拽到这个空间的‘黑手’,其实并不是黑手,而只是为了自保。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这枚种子会慢慢地生长,并且在相关人士的特意安排下,得到最丰厚的培育。当然,由于位面法则的不同,他这枚种子,其实有相当大的可能,会殒身于法则的差异之中。
可惜,天地之九九,与大道之十十,这之间永远存在一个相当大的差距。而这差距,是纵然领悟了全部天地法则也无法洞彻的存在。
这存在,于唐远原来的世界,在凡人之中,被称为‘运气’,在某个宗派之中,被称为‘缘份’,而在核心传承的易数之中,则被称为‘变数’。
变数是天地法则无法归纳的存在。
因此,囿于天地法则的众生,纵然是神上之神,亦有失算的时候。
有了这样的失算,才有了唐远的一步登天。
用简单形象的话来形容就是,在茫茫错落的无限空间之中,一枚适合的种子,遇到了适合的土壤,在适合的时间,遇上了适合的机会,然后在适合的机会下,完成了从九九到十十的变化。
这其中的过程,又岂是一个巧合和离奇可以尽述?归根结底,不过是大道藉无形之手,给那几位长袖善舞的神上之神,所开的一个很伤大雅的玩笑。
比之雄才大略之士,他少了几分伟岸;比之风华绝代之士,他少了几分才情;比之聪颖敏达之士,他少了几分英明;比之奋勇前行之士,他少了几分进取。
金鳞本是池中物,得遇风云方化龙。
他唐远的存在,其实大抵便是如此。
唐远微摇摇头,淡淡一笑。他心中所思这些,并非伊妮亚可知。或者说,今时今日,他之视角,已远非伊妮亚所及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站在最低最低处,以45度角的仰视,来欣赏她的芳华。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再次忆及华夏,华夏如花。
任天地流转,是花不败。
“这是……您学生的手笔?”两人漫行间,不觉又回到了学院门口,停在了刻着学院名的石碑前。
“是亚当斯那小家伙刻的。”
“也许过不多久,上界便要又多一位大人物呢。”伊妮亚凝视着石碑上字,浅浅微笑。
“真羡慕您,有那么多杰出的学生。更羡慕他们,有您这样的老师。”伊妮亚微有感叹,“从身为凡人到如今现在,这之间,花了伊妮亚一万四千年呢。”
一万四千年,从普通精灵,到精灵主神,这之间所花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或者说,还可以算是很短。
但若是和亚当斯等人的成就比起来,这时间,就太长了。
“许多事,许多方面,终非一蹴可就。我之所为,只是给他们打下一个最基本的根基罢了。将来的成就,还需他们一步步踏实行去。”唐远同样地凝视着石碑上字,回答道。
“所以您便让他们行此一番历练?”伊妮亚指的是七星城的事。
“目前,他们根基已成,是该让他们随着自己心意,自我成就的时候了。他们的道路并不相同,我也并不要求他们的道路。但不论行去何方,身为老师,我总须得照拂一番。百年之后,他们所行所止,便由得他们自己了。”
“信手所就,已是大不凡。看着他们的表现,我都想和他们一起呢。”伊妮亚神色间,很是认真,“不知若是您亲自出手的话,又该是何等风景。”
“殿下说笑了。这几年来,他们所思所为,已远超我之所能。他们做的,要比我好。我对这片大陆,感情甚少,有的,更多的只是责任。”唐远亦有所慨。
多情者,实薄情。
对每一个人都好,就是对真正应该好的人不好。
不薄情,则只能寡情。
所以,他的道,纵是倾尽所有为苍生,也只是一种方向的选择,而不是私人感情的给予。在他的心里,留下位置的人不多。
“不说这些了。殿下,这是您的地盘,不请我进去逛逛?”伊妮亚转过头来,竟是颇有几分调皮地说道,哪有半点主神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