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一个凛凛有威的声音,发自那索命的鬼影之中。
“清楚!清楚得很。”老种花人的声音在那个声音面前,如同狂风中的枯草,似暴雨下的轻蒲。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让开?”
“销金老太爷!给条活路走吧!”可怜的老种花人苦苦哀求着。
销金老太爷?花儿猛然一惊,往屋外仔细一看,只见那形如鬼影一般的几个人中,有一个颀长老者凛然而立,金袍金冠,目光如刀,气宇逼人。不错,他就是来索命的。
销金老太爷是南城的恶霸之主,他掌管着孤城最大的地下极乐场所:销金阁。销金阁里养着很多漂亮男女,都是些或走投无路或被家里出卖的卑微贫民,被提供给上朝天国最有权势的贵族们宣泄各种难以启齿的。乐极是悲,极乐是死,所以养在销金阁里的男女,或被玩弄至死,或因操劳而亡,是人间贵贱的极端写照。
销金老太爷为人有很多怪癖,他喜欢把欺负弱小当成卖弄的乐趣,所以他每次物色货物,都会亲自登临玩弄一番。所以他的来意,已经很明显了。
“我若给你路走,那谁给我路走呢?”销金老太爷的声音袭如花儿耳中,一如杀人的利刃。
“销金老太爷,求你放过这可怜的孩子吧!让我……让我来代替他吧!”老种花人身上又多了一些伤痕,看来已经跟销金老太爷的几个随从纠缠过一番。
花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挣扎着微弱地叫了一声“爷爷……”,翻身落下破床,摔在地上。
销金老太爷看来已经对他眼前的玩物失去了兴趣,他冷笑一声道:“老东西,你算什么?我销金阁里养的是人,不是猪!”销金老太爷挥了挥手,身边几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立即应声上前,只要他们一动手,孤城将从此少一个人,多一段凄凉。
这是一出绝对无法扭转的悲剧吗?绝对没有人会愿意出手救一个毫无价值的老家伙。
如痴似傻的花儿这一刻才忽然间咬破嘴角,脸上的泪珠和唇边的鲜血汇成模糊的凄凉。他真的傻吗?他真的不在意世人的嘲讽的欺辱吗?他真的不想像那潜龙大少爷一样少年风流吗?但是他偏偏注定是个废物,他一直笑,那是因为他找不到一点不可笑的理由……
而就在花儿泪流满面之时,却忽然有一个人仰天大笑,其笑声之怪异令人毛骨悚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声笑,飞花肆舞,再一声笑,乱叶横飞。
正要送老种花人离开这个世界的几个彪形大汉大吃一惊,止步不前,因为那骇人大笑正是发自眼前的老种花人。
“你笑什么?”销金老太爷惊问。
狂笑声中,老种花人忽然挺胸傲立,一种怪异的孤傲爬上他的脸庞。这还是那个身型佝偻,表情猥琐的老东西吗?连花儿都吓得嗔目结舌。
“笑……笑死到临头!”
“死有这么好笑吗?”销金老太爷又问。
“如果死的是老东西我,那确实没什么可笑,但如果死的是销金老太爷你,那就实在太可笑了。”老种花人语气狂妄地道。
“哈哈哈哈……”销金老太爷也笑。
“谁能杀我?谁敢杀我?就凭你吗?哈哈哈哈……”销金老太爷已经笑得捧腹仰天,这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可笑的事了。
可笑与可悲,是一对可敬的手足兄弟,绝不互相侵犯;更是一对可耻的奸夫**霪妇,总在暗地里勾搭。销金老太爷显然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寒风忽然发狂般肆虐起来。然而风再狂,却没有这这声呼啸狂,风再冷,却没有这这声喟叹冷:“谁的残影……谁的剑……”万古苍凉汇成一句沉如深海的悲叹,发自那南城最卑贱的老种花人。
老种花人探身扶风,气灌苍穹,悲叹之后接引一声狂吼:“谁的孤独……谁的城……”衣袍翻飞,壮烈恢弘。千年孤城最传奇最神秘的皇族剑法,竟然在一个万人鄙夷的老花痴手中忽然施展,千年古城最不可能发生的离奇事情,竟然在一个最破旧的小庙前忽然上演。
手中无剑,风便是他的剑,剑下无情,剑下只有他离奇凄凉的一生。
忽然,老种花人已站在销销金老太爷身后,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但所有人都看清了销金老太爷和身边五六个随从的那些瞬间扭曲的脸。是的,他们死了,如瞬间被死神割去了灵魂,根本无影无形,根本不容抗拒。
“鬼!鬼啊!”
破庙前剩下的那七八个随从都被这忽然爆发的惊天之举吓倒在地,如遇鬼神一般,惊颤不止。
老种花人仰天又一阵笑,既像是狂笑,又似是悲笑。是这如梦似幻的一剑惊动了苍天吗?笑声中,忽然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飘洒洒,簌簌而下,如那疯狂凋谢的念君夜夜花满溪,如那枯而不死的怨君年年泪满城。
是天哭了吗?为什么而哭?为痴的人?还是为人的痴?
雪吹天涯冷,花飞痴人笑。天在哭,风在哭,连人也在哭。
“剑神饶命……求剑神饶了我们的狗命吧……”销金老太爷的几个随从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跪地哭着求饶。
“滚!快滚!”看来老种花人并不打算大开杀戒,而仅是出于无可奈何的自卫,只是那剑法太烈,出手便是五六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