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男人双手捧着圣旨,好似仍在绘塑中迷癫一样,不自觉的咏诵出佛陀的话来:“驾大般若之慈航,越三有之苦津,入普贤之愿海,化法界之飘溺!”。声如响钟。
有人向太宗附耳,太宗先是皱眉后眉目缓缓绽放,亲自令。
“建庙造宇,即为普度而来!遂赐蓝河村村名‘普化’,赐姓大唐翼国公‘秦’姓,世袭承用,并特赦皇权专用龟驮碑,镇村护殿,建族谱,普宗规,凡名入龟驮碑者,世代免徭赋!
皇帝的声音直击云彩,良姜河里的海鸟、珊瑚、鱼群还有水草纷纷探出头来,欢舞,天空一片艳丽的彩色!
蜘蛛带着满意的笑爬了出来,红色的庙宇外,一群布衣荆衩蝼蚁一样,黔首不起,他们的背后,世代图腾的蓝田猿人石碑正被连头击碎,代之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赑屃负御碑,碑头为十孔龙纹透笼,碑身为大青石料,一群人正在赤膊阴刻一篇行书体。
魏晋元和年,蓝水人稀寒
尉敬修圣庵,户牖金碧繁
迦叶坐涅盘,白佛森比肩
玄奘惊诵禅,惠之羽化仙
吴画颜色鲜,太宗悦龙颜
所赐龟驼龛,晶光争鲜妍
龙纹璧玉寰,泄彩星月连
龟玉祭黄坛,起咒月上弦
龟守桃花园,蓝水日潺潺
龟动秦家田,冷蝶飞翾翾
玉出莲花山,鬼魅魍魉刓
玉皈水陆庵,普化永千年!
阳光从烟囱中喷薄,野象奔腾,羊群披锦,大地揭开色彩斑斓的皮肤,树木花草蓬蓬咧开,粮食桑麻青果油菜张开翅膀,白鸟青云荡漾荡漾。
布衣荆衩蝼蚁一样,黔首不起,感恩动咒。
龟守桃花园,蓝水日潺潺,龟动秦家田,冷蝶飞翾翾,玉出莲花山,鬼魅魍魉刓。
他们的声音嘈杂而饱满,从天外覆盖而来一样,我在梦中如此清晰地看到了他们的城听到了他们说的话。但是遗憾的是,我醒来后,却几乎是一个字想不起来,脑子里倒还残留着那嘈杂、争吵、切割、雕刻、传令、超度等等。
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还清晰地感觉到有个东西紧紧围绕着我,像一条无形的蟒蛇匝在我的身上,令我想张口呼吸,却无论如何喘不过气来。
以后无论我试图对任何人去讲这个梦魇,只要张口,这种奇怪的感觉顷刻就到来了,呼吸艰难,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捂着我的口鼻,不允许我泄密半句。
5风雨欲来
夏云仙的脸开始不自然地露出惊恐之色,扶着还沾有松软泥土的铁锨,脸色苍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喃喃着,目光呆滞,手脚冰凉。
“看来真是神佛指引,连他也出现了。”她在心里惴惴不安地想。
“他是这普化人曾经敬若圣地的水陆庵的主事,他一定也知道这地下芒果城的秘密。对了,他也是来指引她来了,那儿子也不是他的么?”
阳光照在她的背上,她却觉得背后冰凉冰凉的,心里默念着,“你我一场,害了你也只是个意外,迟早我还是会去阴司找你,现在,活着,也只能顾活着的事,死了再在一起,该我的罪我来担。”
抱着那个箱子,她不敢回头,一瘸一拐地赶紧跑走了。
她回到家时,她儿子横躺在正厢房的太师椅上,看样子累极了,阳光经过屋后的桑树从屋檐下的小窗户上泼洒下来,正好投影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的黄色树叶,在他尖瘦的小脸上恶作剧似的舞蹈,鬼魅一样。
夏云仙有些心虚,抱着那个古怪的紫红色箱子,怔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
“又去挖你的芒果城了?你怎么能这么不计后果?”
他儿子皱着眉从太师椅上坐起来,不知是太累还是没有力气,这质问的话,却说的有气无力。
她见儿子说话了,不像她想象的那般激烈。略有些放心,她挺起身子,想要向前一步跟他说话,但是看看他诡异的脸,她又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仿佛那坐着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她是不认可自己老的,又把箱子一只胳膊夹在臂弯里,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结果倒使她头晕目眩,失手把箱子掉到了地上。那只玉璧正好滚落到他的附近,而她却没有被这沉闷的砸地声惊到,相反却费力的朝他儿子坐着的太师椅上走去。
“怎么会?——怎么会带回这个东西。”她儿子抢先一步,脸色旋即变得煞白。
显然儿子也是明白的,这是杨家的东西,杨文轩,那是他的师父,他今日绘棺的本领,是师傅一手亲切的教出来的,而他没能报的师恩,却……
他的神色越来越诡异,苍白的脸渐渐变成冷灰,接近于地上的土色,一种死亡了很久才有的肤色。
她也似乎一下子惊醒过来,看他的脸色,心里被毒蜂蛰到了一样。她奔了过去,捧着他儿子的脸。
“秋,你这是怎么了?”
“去芦苇地,被蛇咬到了。”他儿子淡淡的说,声音仿佛从一个老旧的纺车上传来,又像是站在远处的莲花山顶一样。
他揭开裤脚,腿腕子已经肿的如碗粗,但他并不像往常那样,有点大伤小痛的就大喊大叫起来,而是微闭着眼睛任它肿胀下去,仿佛跟谁赌着气,又仿佛这毒蛇咬的痛在别人腿上,与他无关。
“什么时候的事?”她急急地问。
“刚一会儿。”
她转身去了厨屋,不一会儿传来“啪”的一声响,拐着脚又出来了,手里举着一块瓷瓦片。
“抬起腿。”她喝令着,不等他本能地抽回去,已经哗啦一下子在他肿胀的部位准确的划出一条口子。黑红色的血几乎是喷涌而出,他还没来得及喊。她的嘴已经对准了伤口,狠狠地吸了下去。
“秋儿他是中了这蛇毒后才癫的,如果没有这疯癫,也不会有后来的事……要我说,——也是你这女人不争气,如果没有你回来的吵架,他兴许也不会气急攻心。”
我奶奶又把矛头指向了我母亲秦凤凰。
那天是这样的……<!--PAGE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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