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城-第25章 长哭(2)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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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长哭(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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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叫四更天的时候,我捂着肚子跳了起来,大喊一声,“疼!”

水惊冬和秦凤凰听到声音几乎是弹坐了起来,奔到我跟前。

“回来了?”秦凤凰焦灼地问,也不知道她问谁。

“回来了。”水惊冬趴到门槛边上瞅了半天,有些哆嗦地说,“的确回来了,那么大脚印子。”

我的母亲秦凤凰把四周的门窗都大开着,寒气四溢。

寂静的回魂夜,普化村的人都能听到一个声音久久不息。

“再回来吧!再回来吧!”

“回来吧!再回来吧!”

那个已经沉睡过去的人。哦!她的男人。

没有人能够知道,粗鄙的人,也有爱。他们早已习惯这样认为:粗鄙的家世养出来的儿女,就像泅水的狗,仅仅需要给一堆篝火,就已经是被打捞拯救的极大恩赐了,所以不需要得到爱。包括他。

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也许是第一次听闻他好听的名字,也许是第一次听见他学唱苦腔的声音,也许是看过他第一次绘出的白凤棺,也许是他錾石雕时的认真劲儿,也许是他偶尔一回顾的眼神,也许是他山坡上的那次问路。总之太多也许了,她没有办法界定,更没有办法区分。秋天荡,是她拥有福祉的一次,唯这一次,开始复苏了一个女人的爱。在这之前,她的粗鄙掩盖了她爱的能力,让她显得愚钝不堪,而从不能进入他的视线。在这之后她依然粗鄙,但正是她的粗鄙,却更让她把自己的肠啊、肚啊全掏个干净利索,随时等候那个她希望安置的人进来,住进她的心里。她担心不够住,甚至可以随时挤出心肝肠胃,以留够足够宽大的空间,让他足够宽敞的住进来,再也不想出去。她宁愿相信是她粗鄙的身世掩盖了她爱的能力,而不是她的身材或者才貌。

可是,命运还是造化,一次秋千荡,她却意外收获了他,像意外收获了一地没有撒子的庄稼。不不不,没有这么浅,应该像意外的收获了大片土地,她突然拥有了这广袤的土地,她是这土地的主人,自由的主人,可以任意播种和收割,可以吃饱而且余粮满仓。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欣喜的,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珍藏的了!

4乍喜

没有人能够知道,当他带着媒人从她那没有窗棂的闺房走过时,她已经差点用指甲掐烂了、掐透了、掐腐了自己的掌心。那些因激动而变形扭曲的纹纹路路尖叫着告诉她,“你要死了,你要癫了,你要狂乱了,这个本该和你相隔万水千山的男人,来到了你的世界,俯首要做你的子民,主动要住在你空置了多少年的心灵宫殿。”

她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准备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真正的一切慷慨而隆重的交与他,她的心,她的肉,她的五脏六腑,她的魂魄,完全交给他,而不管他是去保管还是去**,她给了他那根指挥她的杖,并且在那未来揭开红盖头的晚上,允许他镶上装有魔法的钻石,允许他以爱的名义施用任何魔法。

呵呵,他是不知道,不知道他那蝴蝶翅膀一样歇落下来的睫毛,“唰”地那么闪动一下,她即刻就跟着被牵走了魂魄。呵呵,男人的睫毛,这样的小器物,却在这粗鄙的爱里,发出夺人魂魄的光芒来。走到哪里,都甩不掉这光,汲水时在波光潋滟的井口里,行走时在拂面的微风里,静坐时在晨起的薄雾里,吃饭时在碗里,喝水时在缸里,烧火时在焰中,夜晚里在眼皮上,简直要嵌入她的每一个部件,绞杀她,捆绑她,诱惑她,毒害她。除了有关他之外,一切都奇怪的失去了颜色,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够吸引她了,哪怕是一车珠宝。她陷进他那张巨大的网内,心甘情愿俯躺在地,一任他蝎子的毒尾摆向她,对她射出毒汁,而她不得不乖乖张开浑身上下的毛孔,裂开每一寸的血管毛发,来迎接这绞杀、捆绑、诱惑,和毒害,不然她绝对会窒息而死。这就是她的爱情,今生唯一的爱情。

他是赞扬过她的,兴许也只有那么一次,但是她一直记得,他说,女人还是圆润些好,他伏在她的身上,在大婚的那晚,尽管高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但是她听出来,这句话是赞扬她自己的,不管他是烂醉还是什么。

他一边喊着别的女人,一边在她的身体里种下了他的庄稼。可她在身体之外,却明明白白地享受到男人或者只有鬼兽才能知道的,狂喜后的颤动,随他一起**。

他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白雪一样的肌肤,能看见血管像微小的银杉树,那里的血嗖嗖流动,随着他喉结的来回颤动,而发出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猫走过鱼肉旁的声音。

他不知道,即使他这样,也无法撼动她爱他的心,她完全没有了心,感知不到疼一样,表现出满足。卑微的爱,不求分寸,只有一句赞扬就够了,可以终生用来抵补。她望着他,舍不得丢弃这分分秒秒,一晚上都望着他,他干净黑亮的头发,他山核桃一样的喉结,他细长脆弱的十根手指,他一只腿架起来绞着另一只腿的睡眠姿态,他睡梦里的笑,乃至他脖子下那蝴蝶翅膀一样的数粒雀斑,都是美极的状态。

这感觉,像饿鬼鼻下的肉香,她是那饿鬼,他是那致命的肉香!虽然,她此时此刻只能把心接近他温暖的边缘,但她依然为能倾听到他的呼吸和血液流动的声音,而被巨大的幸福鼓胀着填满,即使现在是躺在一朵食人花上,那怕这花蕊下一刻就会喷出毒液,但她仍然享受这铺天盖地的眩晕,并且希望这眩晕就此沉迷下去,瞬间缚住永恒。

对比村里的男人,不说那些低俗恶劣的,就那几个被外村女人当宝一样争抢上门说媒的男人,即使在外形上,同样也瘦也高,可是却与他是无法比拟的。他们都是一堆堆沉泥烂土,从里到外散发着焦黄的沙土的味道,多看两眼都会呛了口舌。在骨头里,那更比不得,他的技艺,他的谈吐,他即使随便往个地方里一站,那身姿流露出来的气质,也足以让这些男人看见他,而羞愧的落荒而逃。那些男人,除了知道庄稼地里的收成好坏,龟驮碑上的铭文大小,再下来就是女人的,男人的下体,至于其它的,干脆更龌龊。这些龌龊就像不会流动的臭水沟一样,对了,就是村口那个臭气熏天的涝池,千百年来,因为造物无意中给了其一席之地,所以就理直气壮的挺尸一样,亘在那里,霸占着山风、阳光、水雾,虚掷光阴,窘迫,制造恶,像一团腐朽的丑陋衣服,虱虫横生,却还挥舞着衣袖。

没得比,天和地,云和泥,花和粪,人和虫!

5细雨里的呼喊

父亲死后,秦凤凰多了两个爱好,一是洗衣裳,一是烧开水。秦凤凰声音黯淡地说,做这两件事,不需要抬嘴说话,这样能留些时间想该想的事,于是我家的宅院里经常冒着烟火和晾着一排排洗得能照出人影儿的棉布。

秦凤凰就这样把哀伤的眼泪变成锅里滚着泡儿的白开水。

没有人能理解得了来自秦凤凰内心深处的疼痛。

十多年来的朝夕相处,秦凤凰一直以为,一锅滚水总有烧沸烧干的时候。她默默等着我的父亲把那份余情渐渐烧干,在这漫长的等待的日子里,秦凤凰从一个怀春的少女,等成了一株枯败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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