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城-第28章 水青之死(1)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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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水青之死(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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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我就告诉你吧。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有时候不一样,你瞧瞧这里,这深山里,你和我能做什么?命运生下来就是被安排好的,如果我不参军,那么就只能等着在这深山里熬着,几年,几十年,生产着能夺人性命保家卫国的枪炮子弹,可一辈子也只是看着那些真实的子弹,永远无法亲自射出的子弹!不能亲近理想,不能亲近信仰,那么要这生命又有何用?这粗壮的胳膊,这昂扬的斗志,这年前勇敢的心,就要锁在这里吗?”李凯坐在云层下,面颊潮红。

李凯像喝醉了酒的诗人,这让我觉得异常陌生,也许我们从来都不曾真正接近过,我接近他,大抵也就像他接近那些生产线上的子弹一样,不得实质。

小月也像我一样看着李凯,此刻的小月内心里一定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可我并不知晓这颗年轻的心在承受着烈火的炙烤。

“既然你愿意,就随你吧,我明天就回沈阳,我们断了吧。”小月赌气说。

女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唯一剩下的就是赌气了。

“你说什么?”李凯的眼睛里流露出恼意。

“我就知道,你这次来并没有安着好心,就像你那嫌贫爱富的父母一样,他们不是给你介绍了一个师长做对象的么?你这次来是向我示威的吧!”

他们推搡起来,我像个木偶一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往后退去,等他们以他们的方式解决掉争端。

可是后来,李凯居然冲小月动了手。我只看到那扬起的一巴掌,其实我不应该在他们吵架的时候还不知趣的亘在中间,以至于让他们的矛盾延续成一场终生的遗憾。可是处于当时的我,并不自知,相反却充当了这吵架的助燃剂,凭着一时的男儿气概,我竟然傻逼地跑了过去,像维护姐姐水青那样的维护起了小月,我还离谱地把李凯一拳揍倒在地。

兴许我揍了李凯,这让小月获得了鼓励,她趁机顺着河边奔跑了起来。

河边跑掉了小月,似乎一下子寂寥了许多,李凯躺在地上愤怒地看了我一眼,可是我依然无比傻逼地做了紧接的一件事,追小月的是我,不是李凯。

“小月。”我唤着,在离李凯十几米远的地方,把她拦住。

“小月。”我又唤着,声音低了下去,我像无数次在梦中找到水青时既爱又恨地呵斥她那样地抚慰着小月。大约过了几十分钟,我们才走过来,小月自始自终都低垂着头冷着脸。

“我从没想过要动她的手。”李凯冲我说。

“可是我能怎样?”李凯摊开手,“女人总是这样,小情小爱。男人总得有点事情做吧?温柔乡里丧失斗志。我只想要一片自己可自由翱翔的天空,像大雁,像雄鹰,而不是被女人、被家庭所捆绑。”

“你这是矫枉过正!”小月还在哭,并不接受李凯对我实则对她算是道歉的话。

我深知李凯的脾气,越是与他较劲,他越走极端。于是我蹲了下来,不再说话,小月也靠在柳树上,继续流她的眼泪。

三个人就像三具木雕,面对着湍湍急流,各怀心事。

过了许久,李凯开口了。

“人都有主宰自己命运的权利吧。”他似乎在喃喃自语。“我的双手不是握笔描字就是拧螺丝上机油,我相信它们还有别的用处,比如手握钢枪,保家卫国,守土镇边,那是无尚的光荣。”李凯站了起来,“听我朗诵一首诗。”

我们难道只好对时光悲哭

和惭愧?-我们的祖先却流血。

大地呵!把斯巴达人的遗骨,从你的怀抱里送回来一些!

哪怕给我们三百勇士的三个,让德魔比利的决死战复活!

“读得怎么样?”他笑嘻嘻地问。“瞧瞧古希腊人,活着多带劲儿,人有自己的信仰真是幸福呢。”

“是啊,哪怕做个赤脚大仙,总比空着两手来垂着两手去的好。”

“活一把带劲儿的,死了也甘心。”李凯忽然有些心酸的模样。

小月拽住他,嘤嘤地哭了。

李凯站起来一遍擦拭小月脸颊的眼泪,一边含混地说“别这样,别这样。”

可是,最后他还是丢下小月和我,独自一人走了。

“你瞧瞧他,瞧瞧他啊,就是这样的,我只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父母逼迫我去相亲,可是他可以去提亲啊,可以打报告啊。”小月哭着,捣着我的肩膀。

“我跟你说吧!他这是懦夫的表现,或者男人都是这样,得手了就推脱了。以前都是他那么远冰天雪地的去沈阳看我,现在不一样了,我来找他,而且,以前他看我的眼睛,哪里都沁着蜜,现在那眼神先不对了,还学会出手打人了。呜呜……”

小月又一次哭起来,伏在我的肩头,我的心有些怦怦跳。

李凯年轻的心田里种植了太多膨胀的热血和野心,像一株生命力过剩而疯长的植物,在饱尝被围困的窒息之后,拼命地去追求阳光和空气。这种致命的追索,事实证明只是这个男人在寻找自我的途中进行的一场毫无意义的唐吉柯德式的困兽之斗,不仅徒劳无功,而且这为他和深爱他的人种下了日后灾难的种子。而小月随着与李凯的愈走愈近,离别和重逢的泪渍渐渐风干,那个为了爱情千里行走的姑娘,那个因一点点的感动就情深意切地记下日记的姑娘,那个在莲花山上看见一簇星光就能徜佯在快乐之中的姑娘,笑容正日渐从她的脸颊消失,使得她的眼神蒙上了迷雾,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性的悲戚。

“李凯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他……嗯,他是个有理想的人。”我惴惴地安慰着小月。

小月在我肩膀上蹭了几蹭,可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抽出了头。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时间过得既慢又快。

3只有土地是忠诚的

我没想到第二天小月就走了,当时我正在追水青从我的貘身上下来,遥远地在后坡上望见文秀桥上小月挎着行李在等车,身后送小月的是李凯的母亲,李凯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者干脆是自己躲了起来也不一定。

我看着小月清瘦的身影,不禁伸出手去,可我在这山坡上,离她那么遥远。

“看傻了吧!跟这只猪一样。”水青双脚夹着那只可怜的貘从我面前经过,这几天她就骑着它,跟它很要好,而她的后面跟着我手捧镢头的奶奶夏云仙。

“年轻人不检点,迟早不落好。”夏云仙说。

“他们自由恋爱,和你想的不一样的,会结婚的。”我并不乐意我奶奶这样说小月。

“什么恋爱也不管用,唉……,成家了也不管用,男人们心里有女人都是你们这个年纪,再老些,娶进了门,才打得得劲儿呢。”

水青跟在屁股后面接话,她才十七岁不到,却像七十岁,和我奶奶一个年龄,说起话来也颇为相似,唉……甭这样,你听我讲,……唉,活着不容易啊。

一拍屁股,她骑着貘,“嘿嘿哈哈”笑着,又跑了。

“找了媒人没有啊?”夏云仙难得这样去问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大概不用找吧,到时候打个报告,政府同意了就可以摆酒席了。”我赶紧回答,仿佛这些事情我能做主似的。<!--PAGE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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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难料,谁也别把事情想得好,这黄天负的人多了。”我奶奶长叹一口气。

“姑娘的时候,我也装模做样地勾鞋帮子偷瞄地里干活的你舅爷。三月里,桃花开得艳乍,跟下着毛毛雨一样,人心也长草。可是你舅爷,他是个正派人,胆子小,我也知道男人拉女人通常都要做那事,可是我还是想啊,你舅爷的胆量,那是不敢的。呵呵,那天,风刮了一阵子,就下雨,下雨了就去茅草庵。那时候啊,我还是地主家的女儿,上过大学堂、念过四书五经的、地主家的女儿嘞,你舅爷是我们家的长工,专守着这泡子水,下雨圈起来,好到夏来灌溉。你舅爷啊,在那水里站着,一圈圈给提上摸水加垛子,这摸着摸着啊,就进了草庵摸到了我的腿腕子。地主家的女儿啊,就这样完啦,没等夏来灌溉呢,这肚皮儿先鼓了起来,连人带地可便宜了穷的叮当响的你舅爷。”

“那几年日子过得舒坦呢,可这人哪,不管你是平头百姓还是天王老子,老天一发怒,没辙,是神是鬼,齐刷刷跪拜也不顶用,这蝗灾来了,天道纲常人伦命运抵不住这黄天大手一挥,钱啊、地啊、粮食啊,都没了。要仔细想啊,这人和蚂蚁其实没什么区别!”

“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越发觉得只有一句话对,我也只认这句话了。”

“什么话?”我问。

“只有土地是忠诚的,万物新鲜哪,可都有腐朽的时候,只有这脚下踩着的土地,种五谷养凡人,不会枯萎,却生万象。”

我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仿佛刚才春光映照在脸上叙述自己的情事是一场被偶然激发的意外,现在意外过去了,天照样下雨,娘照样嫁人,她凄凄笑着,一转身,扽了扽身上的衣服拍拍土,又往她那黑黢黢的屋子走去了。

再看水青。

水青骑着貘像个没人管的傻女人,从后坡一直骑下去,身后跟了一群甩着鼻涕虫的孩伢子。这些孩子学着她,骑着自己家的母猪,母猪坠着长长的,后面一群猪仔哼哧哼哧。

几天后,水青的不属于自己年龄的快乐就截止了,而原本不属于她的痛苦也随之而来。

4男人找来了

那天是傍晚,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孩子敲响了我家的门。水青正在猪圈里给我的貘洗澡,笑得没心没肺。门响了,后屋、正屋、前屋,一条中轴线,水青探探头就看见了。不用说,她的男人找上门来了,进门就喊岳母岳丈。显然男人是有备而来,身后跟着的是时任人民公社的社长——秦三爷。<!--PAGE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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