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有的杯子停在半空,一些椅子被推到身后,斯坦顿摇晃着站了起来,请求大家的原谅。他还没来得及出去察看,门突然被撞开了,斯坦顿的仆人神情焦虑、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嘴里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中国话。他被另外一个东方人轻轻地但异常坚定地挤到一旁。这个人穿着打补丁的短上衣,头上戴着一顶圆形帽子,帽子顶上有一个羊毛织物做的圆球。这个陌生人的衣服上有几个地方脏兮兮的,沾满了污渍,看上去不像是当地人的打扮。在他交叉的双手上有一个架子,架子上站着一只表情愤怒的鹰,褐色和金黄色的羽毛乱蓬蓬的,黄色的眼睛里闪着光芒,不安地在杆上移动着,它的喙不停地吧嗒着,巨大的爪子在木头上抓挠着。
当他们吃惊地看着他时,他也吃惊地盯着他们,当陌生人说话时,屋里人的更加震惊了,“请原谅,先生们,打断了你们的晚饭。但我的差事很紧急,请问威廉劳伦斯先生在这里吗?”
由于喝了点酒,劳伦斯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当意识到来人找的是他时,他有点吃惊地站起来,离开桌子,在鹰不太友好的目光注视下,接过了密封的防水布袋。“谢谢你,先生。”说完,他又瞥了这个人一眼,消瘦而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不完全是中国人,眼睛尽管是黑色的,但略微有点倾斜,在形体上更像西方人,肤色像是上了光的柚木,但很明显天生是这个颜色,不是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
陌生人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很愿意为您服务。”他没有笑,但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有点消遣地看着屋里人的反应,很明显他习惯了激怒别人。他扫视了一下所有的人,然后向斯坦顿轻轻地鞠了个躬,像他来时一样,直接穿过几个听到吵闹声匆忙赶到屋里的仆人,迅速地离开了。
“去给塔肯先生送点儿点心。”斯坦顿小声对仆人说道,把他们支走。同时,劳伦斯把注意力转到了他的袋子上。由于夏天天气炎热,蜡已经变软了,盖印也快掉光了,封条并不容易揭开或撕破,拉在手上就像柔软的糖果和粘手的细线一样。里面只有一张纸,是来自多佛的兰顿上将的亲笔信,以生硬的风格发着正式的命令,只看一眼就足以明白信的内容:
……据此,要求你一刻也不要耽误,马上去伊斯坦
布尔,在那里H.M.萨利姆第三部队服役的名叫梅登的军官会接待你。根据协议,要精心保护皇家军官的财产——三枚龙蛋的孵化,以避免出现意外情况,你把它们直接送到指定给他们的军官,那些人将在邓巴的营地等着你……
结尾是通常的严酷的语气:
就这样,无论你还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能失败,否则的话,你们就会有麻烦。
劳伦斯把信递给格兰比,然后向他点点头,把信传给了瑞雷和斯坦顿,这些人都聚集在了图书馆的隐蔽处。
“劳伦斯,”格兰比把信递出去后,说道,“我们不能在这里等待几个月的时间来修船,必须马上就出发。”
“是的,你们打算怎么走?”瑞雷看完信,抬起头说,“港口上没有别的船能够担负起泰米艾尔的重量,哪怕只要几个小时都不行,没有地方休息,你们就不可能飞越海洋。”
“这里不像我们飞到新斯科舍,只能通过海洋飞行,”格兰比说,“我们可以选择陆地上的路线。”
“噢,得了吧。”瑞雷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不行?”格兰比质问道,“即使抛开维修不谈,通过海洋也不见得是最好的路,我们不得不绕过印度,这要花费许多时间。相反,通过陆地的话,我们可以穿越鞑靼地区,这样更是一条捷径。”
“是的,你可以跳入水中,一路游到英国,”瑞雷说,“快总比迟到好,但迟到比永远到不了强。‘忠诚号’会把你们更快地带回家。”
劳伦斯一边听着他们的交谈,一边又重新集中注意力阅读这封信。从一系列命令的大意中很难判断紧急程度,尽管龙蛋可能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孵化出来,但它们经常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不能被不确定地留在那里。
“汤姆,我们必须考虑,”他对瑞雷说,“如果天气不好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五个月才能航行到巴士拉,从那里,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从陆地上飞到伊斯坦布尔。”
“最后,很可能会发现三条小龙。”格兰比说。当劳伦斯问他时,他坚定地认为三枚蛋可能离孵化出来的时间已经不远了,或者至少不会远到让他们安心。“很少有龙能够在壳里待上两年,”他解释道,“海军部不会在他们离孵化不到一半的时间去运送他们的,任何比这孵化时间短的龙,你都不敢肯定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我们不浪费时间了,只是为什么他们派我们去而不是从直布罗陀海峡直接派人去,这一点我不太明白。”劳伦斯对不同职责的军团驻扎地不太熟悉,也没有考虑这种可能性,现在他对于把这个任务派给了他们也感到十分奇怪,毕竟他们离那里太遥远了。“从那里飞到伊斯坦布尔需要多长时间?”他不安地问道。这条路线沿岸的很多地方都在法国控制下,但不是到处都有巡逻,单独一条龙飞行应该能够找到地方休息。
“两周,如果一路飞得辛苦些,少休息点的话,或许时间更短些,”格兰比说,“但我觉着如果我们去的话,即使通过陆地,也不可能少于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