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程啸空想想又叫住他,“常副将回来没?只不过去祖龙送个捷报,按他御剑的速度一个来回绰绰有余。”
士兵迟疑了一下,道:“属下之前尚未看见他,要不属下再去营里问问?”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踏入帐内,正是常笑。
“不必了,你按侯爷的吩咐去做事吧。”常笑对着士兵一挥手,在他出帐后,立刻放下帐门帷幕。
“怎么?”看着常笑颇有些紧张的动作,程啸空顿时生疑,直觉性地试探道:“是否祖龙有变?”
常笑脸色一变,随即凑近程啸空身旁,低声道:“侯爷英明。这是礼长老的亲笔密信。”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截食指长短的纸卷。
程啸空连忙接过,扯开封蜡。五寸见方的薄纸上带来的消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国主毙,速回祖龙商议。
程啸空瞪大双眼,又将纸上寥寥几个字仔细看了一遍,转向常笑道:“国主真的死了?”
“确是!属下在城里打探消息,所以才多耽搁几个时辰。听说是因为观看几个南蛮艺人的表演,而……”常笑故作神秘地顿了顿。
“怎样?”程啸空追问。
“国主被艺人带来的一只猴子逗得大笑不止,最后竟笑死了。”常笑说完亦是摇头,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言者看来也是难以置信。
“荒谬,怎么会笑死?是礼长老亲口对你说的?”
见过程啸空面上嗤之以鼻的神色,常笑只得无奈地苦笑道:“属下开始也不是不信。礼长老说,当时只是国主私下消遣看表演,除了几位长老,殿内在场的人等并不多。事发后,考虑战乱时分,已将在场的侍卫、宫婢和南蛮艺人全部控制住,暂且对外封锁消息。属下也去城中探过,似乎百姓和众将臣,对此事并不知情。”
“这样……”程啸空皱起眉踱回到书案前,坐下抬手抵住额角思量许久,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又问:“按礼长老之说,几个长老都在场,你难道没去调查?”
程啸空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常笑的眼睛,只见他随即走到程啸空身侧,诡笑道:“侯爷,属下跟随你多年,几时办事不周过?礼、户、兵、吏四位长老的府邸,常笑一个不漏悉数暗访过。果真如侯爷料想的那般,全都蠢蠢欲动。属下这才确信了。”
“我料想?”程啸空猛地抬起头,嘴角一丝冷笑,“我尚且不全信,又能料想什么?”
常笑眼中闪烁出异色,颇有些得意地在帐中踱开去,口中念念:“国主既毙已成事实,又无子嗣,那样一个万众敬仰的位置,岂不是人人都欲占之的。而礼长老招侯爷你回祖龙,也不过是望你念在多年前提携之情,借侯爷的兵权,好与其他三位长老分庭抗争……”
“大胆!几位长老德高望重,岂容你这样胡乱猜度的?还敢说是我料想?”程啸空猛得一拍桌案,直震得案上烛火摇曳欲灭。把常笑惊出一身冷汗。
之前的忘形之态荡然无存,常笑面色自是惨白,连忙跪下诺诺道:“是属下肆意妄为,玷污了侯爷威名。属下知错,还望侯爷恕罪。”
“起来吧。”程啸空挥手示意他起身,却是带着鄙薄道:“礼长老提携我,亏他好意思这么认为。当初只不过推荐我做个小小提辖。哼!我程啸空能有今天,全是战场上用命搏来的。”
“是是是,侯爷英明神武、威震八方、声名远播,敢问满朝文武,又有谁能比得上。”常笑连忙附和,谄媚之色俱出。
“恩。这件事从长计议,你知我知,断不可在军中流传。”程啸空面色缓和了许多,将密信在烛火上点燃。
“那礼长老那边……”常笑问,眼中有些顾虑。
看着纸卷在手中燃尽,程啸空弹指拨散灰烬,冷哼一声道:“几位长老在皇城里舒坦惯了,也是了无生趣,有点事让他们活动活动筋骨,难道不好么?我这边军务缠身,自顾不暇。还是等拿下万化城,大局已定,再回去定夺吧。”
“是,侯爷日理万机,操劳异常。那属下就不打扰侯爷休息了。”常笑悄然退身出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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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尔罕山北麓,离离草原。
初一的夜晚,新月如钩,淡薄得几乎隐人漫天的黑色帷幕中。稀疏的几点星光闲散地明灭着。
寂寥的离离草原上,长长的队伍向北跋涉,队伍前列已步入破阵平原边界。没有点一支火把,并且极力放轻脚步,将声响压到最低。远看去,仿佛是晦涩的地表在幽暗中缓缓蠕动。
队伍的末尾,一个人抬头望向天边的星宿。天狼西偏,入朱雀宫,已是丑时过半。
“到时间了,冥灭该有所动作了。”他低声喃喃,转向东南方望去。却不料,被迎面忽起的野风吹落掩面的风帽。如瀑发丝旋即借着风势散落开,发出邪异的银芒,在周遭静谧的晦暗中显得尤为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