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茜奥奇包里响起斯特劳斯“爱的丘比特”钢琴曲,她打开包取出草莓一瞥,原来是阿波罗打来的电话,她接听:
我也来枫溪了,霸王给我开玩笑说跳乌鲁瓦图情人崖了。
“你真的相信尼加拉大瀑布比黄果树大瀑布大?亚马逊比长江宽、长?”
“你在哪里?”
南茜合上草莓,一个笑脸热腾腾金色卷发宛如古希腊人的精干小伙,在想象中向她走来,拥抱她并深情地一吻她左额,
但现在她心里呀,有了中国男朋友,这一切似乎要改变。
她学中国人待人接物,这样白小牛才喜欢。
她知道,那个叫枫子的女孩子,是体育学院的游泳健将,扬言征服长江巨浪的弄潮儿。
南茜推断,白小牛不会始终如一爱她,她虽聪明可称他老师,但学非所用,不懂的发展自己。
南茜想:白小牛是个胸有大志、眼观世界、乃至宇宙的人,他愿做她南茜的朋友,源于他雄伟的志向和包袱,这一点,她南茜能看出来,体育健儿未必能看得出?
她是会写几句古旧诗,南茜想:正好体现了她守旧、保守的一面,这样的姑娘白小牛不会真爱到底,正如上海阿拉讲:
你在讲故事吧?我南茜的确不信。
是他讲故事考验自己?也许。
这也是他可爱之处,好男人不会轻易、随便爱一个人,她想的有理。
“在高考之前,”白小牛说:“她几乎能把要考的数理化课文,闭着眼睛复述出来,习题、公式、定理、古词的本义、转义、假借、文章的背景、中心思想、结构层次,我亲见她滔滔讲出来。
她不用讲义,所学全刻在脑子里。
凌晨,她浇花、洗衣服、帮助母亲烧早饭,勤快得很。
南茜想:我也不差,每日晨跑后回校舍拖地板,我这是一人为大家。
我这懒鬼,有三用功:考前用功,临阵磨刀;在家用功,给父母看;女友前用功,女友不在,打开电脑玩游戏。
高二时,有两次期中考试很不理想,在100名之后,不好意思,不敢叫枫子去巴厘岛咖啡厅了。
她和我见面就流泪,常说:我的心和身子是你的了,你还是不争气,你学习是做给我看的,我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找别人么。
她说:那么容易,说爱就爱,说吹就吹,我已经**,哪个小伙真爱我?
你这没良心的,当初何必信誓旦旦,发誓考上大学?说什么为父母争光,为我添彩,哄我上床,我只有一个处女身,你不要了,谁还要?
她嚎啕大哭了,两手抽打着自己脸,噼噼啪啪,好吓人的,踢我,头还‘嘭嘭’撞墙,见我害怕了,她找了一把剪子,把足球戳了个洞,嚓嚓嚓,剪了个稀巴烂。
也怪,我的心此后没了杂念,只想跳入大学,高三成绩刷地上去,终于如愿以赏。
但她家不幸的事发生了。
枫子父亲自小酷爱游泳,是个泳迷。
到夏天,他跟枫子娘到崇明,非去大江游泳不可,谁也拦不住。
她爸是个富有诗性的枫溪人,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大风大浪也不可怕,人类社会就是从大风大浪里锻炼起来的,主席的教导,他深信不疑。
他非常崇敬毛主席,家里一直挂着毛主席像,甚至,上世纪特殊时期文革小组编的毛主席语录,还珍藏在壁橱里。
他爱读毛主席诗词,把【水调歌头?游泳】背得烂熟,每次下江之前,在岸上热身时,他要重温毛主席这词,大声吟咏这两句:
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在枫子外婆家北岸长江边,那里有个江猪矶,早先**时淹没矶子,江猪在上面嬉戏,当地渔夫叫它江猪矶。
枫子爸畅游长江时,此矶已成一道风景,是那里游泳爱好者必去之处。
放假了,这天,见三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也在岸上热身,踢腿伸拳,扩胸弯腰的,枫子爸就问‘哪里的?’一孩回答,‘喇叭镇的’。
她爸问:水性如何?并且说:这里年年有上不来的。
那孩说,叔,说点吉利的,我尼仨,是崇明小学游泳比赛冠亚季军,你老自己当心了。
崇明小朋友大多聪明伶俐、灵嘴巧舌、机锋夺人,但她爸不放在心上,丈人家乡么,要有涵养。
江水大起大落,流动性很大,不像河水比较稳定,一不小心,离开江边就回不来的
。
但仨既是孩儿中游泳高手,就不会害怕。
俗语说: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
其中一个叫永生的,见水上漂浮着一个漂亮的彩球{有人说是水鬼变的},就去追赶。
江水无风三尺浪,其实包括枫子父亲在内,也只能在离江猪矶十米之内游泳,谁也不敢远游,但这小子仗着自己是冠军,就去追赶那球。
江水浪头小山高,永生被抛出很远,待他后悔追球,拼力返回,为时已晚,离江猪矶越来越远。
枫子爸见势不妙,大喊一声,一面自由泳追去;另两个后生也以为水性好,尾随而去,结果被浪大的七零八落。
她爸追上永生,大浪重叠而来,几乎很难分清东西南北,永生已精疲力竭,浪里时隐时现,她爸毕竟是搏浪高手,少见的弄潮儿,他逼近永生时,不以常规救法,从背后叉住胳节窝往上往前推搡,浪太大,所有拯救教条都没有用,他捉住永生一只手,拉着搏浪朝朝江边游去,到了脚下踩泥可以站立的安全区里,才见永生吓得面如土色,残喘吁吁。
她爸又去救另外两个,因体力消耗太大,不幸罹难。
枫子爸牺牲了,给疯子经济打击沉重,他经营的土特产商店原收入不菲,现在没人照看枫子上学断了财路,她干脆不想上学了,但她母亲坚决不同意。
她母亲是个国营企业的正式职工,不就下岗经营那土特产商店,新换了‘顺天坊’牌匾。
有一天,她妈回娘家,在晚上梦见了枫子的爸,他清晰地走到她床前,对她说:我就在北边长江里,你想我了,就到北岸老榆树上约我。
于是他领她去北岸那棵老榆树。
这棵老榆,百年之久了,两人环抱绰绰有余,面临长江,她小时候也常去树下玩,也坐在树下与长江对话,可没发现上面有门。
他领她到那棵树前,手一挥,榆上门开了,他带她进去。
原来里面有个半球形的小空间,放着一张小圆桌,上有一盆鲜艳的玫瑰花,一个狭窄刚刚可攀爬的小木梯,随着树穴通向树上树蓬间,原来上面有个木板小平台。
他对她说,你想我了,就到这台上来,向长江喊三声:雷君、雷君、雷君,我就来与你相会。
两人就此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不忍分离。
枫子娘就此一病不起,每天晚上梦见与夫君相会,不久就离世了。
被救的仨孩子每人给枫子家捐助5万,当时她母亲没要,加上仨孩在网上呼吁捐助,全国各地好心人捐助约50万,枫子娘全捐给了孤儿院。
后来,枫子上大学,顺天坊一半出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