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被云彩笼罩的皇都内城,气氛仍旧喑哑,黑沉沉的天色给人将要下雨的感觉,然而在这个时节,内城中已经有近四十年没有下过雨了。
汉白玉雕成的石狮一尘不染,威严肃穆地镇守在甬道的两侧,脚下是一条通往深宫的路途。在同样由汉白玉铺陈的地面上,一条亮线格外扎眼,延伸向一座宏伟凝重的建筑,那是皇家明令的禁地,即便是最忠诚的御林军也不得靠近。
大虞太祖英明神武,武功超人,麾下猛将能人无数,在当时前朝“大周”垂垂老矣、乱军四起的背景下,率军一月连下十五州,于途中击溃各路军阀无数,一路进逼大周国都。虽然当时大周朝气数已尽,却还拥有近千年积累的庞大底蕴,国都中隐藏着数量庞大的强者,更有“九方鼎”这类的社稷重器,按理来说也能强行延长近百年的国祚,然而令天下震惊的是,仅仅三月,大周便离奇覆灭,国号从此不存,宗庙先饲毁于一旦,令人大跌眼球。
在覆灭大周后,大虞占有了大周原有的皇室武库,并在此基础上广搜天下武学,将手下强者的绝学汇集抄录后填入其中,为此还遭到了不少境内宗派的抵触。然而一朝大虞铁骑马踏,铁血烈火不尽,这些饱有怨言的宗派只来得及诚惶诚恐,便破灭在了皇朝霸权之下,先前无论多气派的山门,最终都只留下断壁碎瓦,怅然一片。
数百年来,大虞从未停止过对武学的搜集,无数强大的秘本统统汇集到了这一处唯有皇室得以出入的森严所在——紫宸殿!
以武立国,自然立武为尊,就是这么一处被暗云笼罩的所在,引得天下无数武者向往,哪怕流出其中典藏的十一,也足以令天下武者疯狂,大虞皇朝凭此造就了无数大内高手,甚至无数太监宦官也在这里习武,守卫着深宫内阁的安全。
“紫宸藏极,天下武库。”哪怕是一贯敌对的大仪皇朝大将军,对此也是眼热不已,这座武库一日不倒,大虞的底蕴就永远镇压海内,没有人能掀起风浪来。
紫宸殿有着如水的眉角,紫光粼粼的瓦檐像龙鳞倒长,一茬一茬的刺破了云气,锋利的边缘足以让人望而却步。曾有人踩着这些龙鳞经过,不小心弄乱了瓦片的顺序,檐下的人便很自然地让他偿了命。
这一日,大殿的门口突然敞开,紫气滚滚间,一道清奇的身影出现在甬道的这头,迈着鱼步向远方走去,身后的门内黑漆漆的一片,透不出光亮来,人影的脚步停了停,恰好站在一尊石狮旁,正对着那狰狞的怒目。
大门已经重新关上,深紫色重新被隔断在大殿之内,一丝一毫都没有溢出。
肩头的麈尾扫到另一边,魏忠贤木然地看向脚下,洁净的地面上赫然有一个明显的脚印,笔直地朝向他的身后。这让他好奇地抬起了脚,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底,然而宫靴一尘不染,履面更是光洁如新,这让他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来。
抬起头,甬道的那一端,一道清隽的人影静静地站着,就这么看着他。
魏忠贤的脸色突然变化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紫青宫衣,两
眼一眯和善地笑着:“陆道长,您来紫宸殿了。”
男子没有答话,身上的粗布麻衣与宫廷的雍容格格不入,拍了拍腰间之物,铿然有声。
那是一口三尺有余的剑鞘,与鞘中之物并不十分相合,然而魏忠贤知道,这已经是宫中能造出的最好的剑鞘了。大虞境内那些最富盛名的匠师,包括皇家工坊的掌令在内都曾坦言,造不出适合这柄剑的剑鞘,也不需要。
他也看过,那柄剑确实不需要剑鞘,明明不足三尺长,最后却强行打造了这口剑鞘,然而圣上竟然恩准了,那种宠遇甚至让他暗暗嫉妒。
“咱家现在就要出宫,往后的日子里,这紫宸殿就多劳烦您看待了。”魏忠贤轻叹一声,“三楼的武典您可以随意翻阅,四楼的秘藏您也见了不少,有空可以多上上五楼,那里是先皇的练功地……”此刻的他不像一名年富力强的宦官,反倒像个絮絮叨叨的老人。
男子点点头,连嗯啊的声音都没有发出,魏忠贤也不去恼,足尖点了点脚下的地面,高挺的眉毛挑起,紫意盎然:“这一次的煞星异动,大人们都很关心。”
男子终于哦了一声,粗糙的手掌在颚下摩纱着,若有所思。魏忠贤看着他面上淡淡的胡须,没来由地心中一阵闷躁,麈尾一甩似乎要拂去心头郁郁,随即快步地向前方走去。
直到魏忠贤消失在宫楼之间,男子才默默转过身来,脚步挪动间一块带着血丝的地面出现,淡淡的粉末被不知何处来的气流吹乱,散入宫中不知所去。
每一年,都有无数的强者想要深入大内,或是想进入紫宸殿,或是想窃据皇家地脉,想要行刺权贵的更不在少数,然而不管他们如何尝试,宫廷槐树下的沃泥却是越积越多,每到夏日,宫中的槐花香总是格外浓烈,引得皇子皇孙们尽兴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