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刀你拿着,”主人走到了客厅,拿起一把刀,拿起一张布不断擦拭着,对滂断说:“在6年前那场警察对拿非利的镇压之后,我们这群勉强存活下来的拿非利体内的病毒就已经停止复制繁殖了,也许那是因为我们受了重伤之后,病毒为了在恶劣的身体经历存活下来做的妥协。”
“所以我们中的大部分,能在这六年里一直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这也是前几年的时间里,拿非利一直在城市里悄无声息,没有闹过什么大动静的原因。”
“可是就在今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六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病毒开始渐渐地醒了过来,我们当中有些人不得不放弃做普通人的资格。”
“每个拿非利在苏醒后都有机会向首领领取定量抑制剂。”
“但是抑制剂是限量的。”
“所以我在领完了之后不得不出去吃人。”
“可我还是做不到,”
“太恶心了。”
“我觉得我还是做不到真正去吞噬一个人的生命。”
“我折磨着这个人渣记者,我却一直没有胆量吃掉他。”
“我觉得我也被病毒折磨够了。”
“我可以放他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滂断歪了歪头,有些困惑。
但是这个时候滂断已经没有任何防备了。
他想接受这个怪物,或者说是人,他的痛苦的回忆了。
滂断也希望自己能帮到主人,想尝试着理解他们的无辜与痛苦。
“你拿着剑,把它对准我。”
“对,就是这样。”
主人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然后主人也用一只手握住了刀,
另一支手握紧了滂断的手
接着他猛地用力。
直接将刀插进了自己的肚子!
主人这是在。。。。。。
自杀?
滂断愣住了,完全搞不清楚这莫名其妙的自杀行为。
他心脏疯狂跳着,眼前的主人的肚子正不断淌着黑色的鲜血,眼神却平静的如同湖水。
“看好了,现在杀掉我这只拿非利的是你们这群基路伯猎人。”
“我是不能自杀的,自杀是逃避拿非利的责任,上面可能会怪罪到我还活着的老婆和孩子身上的。”
他嘴角流着血,竟然笑了,像是如释重负了一样。
“不过记住,是你们杀的我。”他还笑着,“你们出去以后就会有人注意到的,我会作为抗击基路伯猎人的烈士死掉,家里剩下的人说不定还能得到额外的抑制剂作为补贴欸。”
他倒在地上,看着面前被吓到的四个人,突然感到很轻松。
现在他再也不会痛苦了
他丢掉了很多很多,现在他把最后的生命也丢掉了。
他其实早就不想活了,现在敌人来到了他的家里,这正是自我了结的最好方式。
他说着,气息越来越微弱。
“这个记者犯人你带走吧,但他逃不了的,他就注定会死在自己的罪恶里。”
“他是这样的人,就有着这样的宿命”
“你们也快跑吧,现在青壮年的拿非利还在外面假扮成人类工作,等他们回来你们就麻烦了。”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滂断站那里没动,有些小呆滞,滂断当时真的觉得主人也是无辜的,这些拿非利也许真是有得救的希望,但是不知道被谁给剥夺了。
被谁剥夺了?
被正义的猎人吗?
还是“无辜”的民众?
还是某些“明明有抑制剂的”安全组高管?
现在这只怪物死了,不过它却解放了,它不用再见担负这种沉重的身份了。
这么想滂断想起来甚至还有点欣慰,主人剩下的家人还能得到一些抚恤,走之前还不用顾虑太多。
多好。
这样的结局虽然有点惨,但已经是最温柔的了。
白殷霖说走吧。
滂断就点了点头。
滂断看着地上的尸体。
他说好,我们走。
他拿起了刀,直接走向了房门,很艰难地在脸上摆出了杀掉敌人的自豪感。
而他身后跟着白殷霖,源琛,还有被救出来的犯人记者。
再背后是平静的起居室和卧室,薄荷味浓重得刺鼻,还有一丝血味夹杂在里面。
然后他们打开了门,外面是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光芒普照大地,照得眼睛有些发酸。
而这时已经几个青壮年的拿非利眼看着已经走上来了。
“跑!”白殷霖说着,从后面推着滂断狂奔了起来。
后面的拿非利也反应了过来,跟着前面的四人开始了追赶。
滂断跑着,一边个向后看着,只想暂时从这里出去,摆脱这一切的纷扰。
他已经很累了。
但是记者却开始玩命地跑了起来,很快地跑到了最前面。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
他带着自己半残废的身体奔跑着。
他现在只想活下去。
身后的拿非利跑的也越来越快,身体也慢慢开始变得扭曲。
他一直在小街道里狂奔着,直到脚步被前面的小铁门挡住。
铁门有三四米高,短时间内根本爬不上去
他看着后面跟上来的几只拿非利和那三个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直直站住了,一动不动。
追赶的身影们不断接近着,而他依旧没有动。
他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直接朝着源琛和滂断狠狠欻了两脚,直接把两人踢倒在了地上。
这样那群怪物就能被留在这两个掉队的家伙那里了。
他没多做任何动作,立刻爬上了铁门,尖声笑着,声音里充满了猥琐。
他得意地爬着,满心的以为自己能从这里出去。
但他转过头,却发现怪物根本没心思顾及那两个诱饵,而是直接朝着他自己来了。
他错了。
什么都没有用。怪物的追赶就是奔着这个记者来的。
瞬间,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拽了下来,狠狠地被拍在了地上。
接着无数双刀刃一般的爪子爬了上来,惨叫声划破天际。
怪物们很麻利地平分了尸体,看着剩下的三人,带着一丝强烈的警戒,缓缓走回了街道里面。
很出乎意料,怪物没有袭击他们。
滂断拿起了鲜血里的记者证,照片是一张白皙的面孔。
但是面孔下的心灵却完全不同。
那个记者内心卑贱丑陋地让人无法直视。
还真他妈是宿命。
这几这还真是死在了自己的罪恶之下。
他该回去了,有太多东西他还要重新学习与思考了。
他缓缓爬上了铁门,回头望了一眼街道。
太阳高高挂着,明媚的阳光洒满街道。
滂断看见早先的那群孩子们,
他们都静静站在屋檐的阴影下,眯着眼睛看着滂断。
眼神里是不变的呆滞与幽怨。
烨绮挥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击,收束起了自己的突起的骨头和肌肉。
接着隔着迷雾走到了刚才被困的女人旁边。
“你快走吧。”烨绮说。
“你呢?”女人盯着烨绮的脸,让他感到怪怪的。
“我去地下消防看看监控”
“那我陪你去。”
烨绮没有拒绝。
因为没心思浪费时间了。
他也很累,刚才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了,他想去监控那里看看,也许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他直接把女人拉进了电梯,他脸上还戴着面具,直接按下了地下一层的按钮。
电梯到达了地下。
但从电梯门打开后,一股强烈的乙醚味道直接涌了上来。
地下一层也被淡淡的雾笼罩了,能致人昏迷的乙醚蒸汽散布满了整个地下。
烨绮在刚刚闻到时就立刻屏住了呼吸,背着已经在瞬间昏倒的女人向消防管理中心跑了过去。
在意料之中,连带着保安在内,地上全部是昏迷倒下的工作人员。
他跑到了控制前台,摸索着大大小小的按钮,想看到刚才监控摄像头所记录下的一切。
外面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他没有理会,依旧死死盯着屏幕。
很让他困扰的,是电梯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被烟雾灌满了,他根本没法从雾蒙蒙的景象里找到这些怪物是什么时候进的电梯。
接着他看到他来到顶层前几分钟发生的景象。
人群热闹地观赏着风景,接着一根向是子弹一般飞过的小尖刺扎到了一位游客脖子上。
这一幕很不起眼,基本没有游客能注意到。
但它却被摄像头精确地捕捉了下来。
那不就是刚才第一个变异的游客吗?
他慌忙操作了几下按键,把视频倒了回去,想仔细看看那个小东西是什么。
“不许动!快把人质放下”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严厉的喊叫声。
他心一惊,猛地转过头。
好几只漆黑的枪口直直地对准了他。
警卫们和两三个猎人带着防毒口罩,极其警戒地看着烨绮。
“你们要干什么?”烨绮满脸的吃惊:“我干了什么?”
“别明知故问!你还想一边想删掉监控视频一边装傻?”
“放下你脸上的面具和藏起来的武器”
“放下你背上的人质!”
“刚才逃到楼下的人都说了,你在杀人!”
“快从控制台离开!”
烨绮懵了,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慢慢地放下了背上的女人。
同时他微微转头,偷瞄着显示器。
屏幕上平静的楼顶被烨绮闯入,紧接着几秒钟之后,刚才那个被尖刺扎过的游客立刻变成了拿非利。
烨绮也冲了上去,与对方开始了搏斗。
接着突然有烟雾不断地冒出,摄像头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
但即使这样,烨绮依旧惊到了。
突然地,狂暴的声音响起,接着尖叫声也在浓雾的遮挡下响了起来。
那尖叫声分明是人类在喊叫。
雾茫茫的景象背后,人类被杀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烨绮当时亲眼看到的,那些本来非常正常的人都变成了怪物才对。
为什么现在他却明明白白地听见了他疯狂屠杀人类的声音?
他把眼睛挣地大大地,想弄清楚思绪,却突然感到了强大的眩晕感。
“砰!”警察开了一枪,子弹与他擦肩而过。
烨绮慌了,他现在是人民的英雄。
可是英雄杀人了。
英雄怎么能做这种事?
他现在不能反抗,如果和这些人员动了干戈的话,他刚刚建立的名誉就会被彻底毁掉,变成正义的敌人。
可如果呆在这里等着被捕,一样会变成众矢之的。
自己绝对不能失去获取人类身份的机会!
虽然这么想,可他依旧只能僵持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慌忙喘着气,
看着自己离警察越来越近,同时也离毁灭越来越近。
“快跑!”
“快跑!”
非常突然地,那个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二话不说地拉着烨绮的手疯狂地向电梯里跑。
那几个猎人和警卫拿着枪,完全呆住了,看着狂奔的民众迟迟不敢下手。
直到他们跑进电梯。
但这时警卫们再开枪已经来不及了。
ESIPODE 7 崩塌的信念
滂断呆呆坐在安全组的楼顶边缘,几束晚风飘过,把一切的燥热与不安都吹的干干净净。
从楼顶上向下看是整个城市的夜幕,金黄的灯光徘徊在高楼马路间,远处的森林里两者为微弱的冷光。
他又一次低头掏出了口琴。
他盯了好久,一切都很安静,街道的流光映在口琴光滑的镜面上,显得极其华丽。
这是妹妹滂英生日那天的一个礼物。
滂断对于那天的灾难很清楚。
就是从那天起,原先有些小吵闹的城市突然变得沸腾起来了。
那天之后,许多人都加入了安全组当上了猎人,而拿非利的**也变得更加频繁猛烈了。
温水变得滚烫,升腾的气泡互相撞击,斗争,最后却都湮灭在飘渺的空气里。
他把口琴靠近了嘴唇。
一道难听而刺耳的声音被放了出来,打破了刚才有些静谧美丽的气氛。
“真是忘不掉哈。”滂断叹了口气,摸了摸吹嘴,接着抬头看了看天空,银河隐隐地浮现着,银色的光芒在星空上缓缓流淌。
这把琴其实早就坏了。
琴的里面不知道混进了什么异物,而滂断又不敢乱修。
所以现在只能发出难听的噪音。
滂断自嘲般笑了笑。
“哥,我学会吹卡玛林斯卡娅了,你能听到吗?”
他望着星空,自言自语道,眼角有些潮湿。
“喝咖啡吗?”滂断身后有人说道。
滂断回头。
那是白殷霖。
她端着两罐速溶咖啡,缓缓地走了过来,一样一声不响地坐在了楼顶的边缘。
然后她伸出手把另一罐咖啡放在了滂断眼前,等着滂断去接。
“说吧,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困扰的事情?”
没有寒暄没有做作,她就直截了当地这么问道,让人安全感十足。
滂断扑哧一声笑了,显得十分开心。
“我。。。。。。”
“我在想啊,我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要下定决心和拿非利战斗的?”
滂断回答道,语气又重新变得有些无奈,接过了咖啡,像大口喝酒一样把咖啡灌了下去,苦涩浸湿了他干燥的喉咙。
“因为你哥哥和妹妹呗。”白殷霖接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当年想怎么请你入队你都不答应,说是想过安生的生活,不想卷入纷扰。”
“结果在拿非利搞出的事故里,你哥哥死了,你妹妹受了重伤。”
“这都是你自己说的,你要报仇,要把这个残暴的种族消灭赶尽杀绝。”
白殷霖也望了望天空,歪了歪头,呆呆地微笑了一下。
“是啊,那场事故里面我看着大楼当着我的面爆炸,我哥就在里面。”
“还有滂英,他就晕倒在你怀里,受了重伤。”
“我当然恨那群凶手。”
“我觉得我有一天我一定要抓到那些凶手,然后亲自杀掉他们”
“可是谁知道那群凶手的身份呢,他们早就躲进拿非利的组织或者居民区逍遥去了。”
“那我怎么报仇啊?”
“所以我就想着,有一天我要把所有拿非利都给杀了。”
“反正拿非利每一个好东西,杀光了一能为我哥我妹报仇,二能为民除害。”
他低头看了看口琴,木质的吹嘴里面隐隐约约能看见白色的异物。<!--PAGE 5-->
<!--PAGE 5-->
“但是啊。我觉得我现在有些错了。”
“我自己也是才注意到的。”
“其实我很清楚我是找不到那几个拿非利的仇人的,”所以我自己一直在哄着自己,跟自己说只要把所有怪物都杀掉就好了。”
“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他妈的自以为是的正义使者,其实我只是个被仇恨包围的疯子,然后。”
他有些语塞,喉结干涩的卡在中间不能下来。
他又灌了一口咖啡,又是那种他讨厌的深入肺腑的苦涩。
“然后我做的一切的正义行径都只不过是我报复和发泄而已。”
“我在自己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说自己代表了正义,自己认定的一定是对的。”
“结果今天我才发现这么做真的会伤害到别人,真的有些拿非利真的很可怜,但是我还是高高在上的判断着一切,然后自我安慰。”
“我现在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了,我要去保护人类,哪怕是想那个记者一样的人渣我也要保护?”
“我要消灭拿非利,哪怕是像今天那样无辜的拿非利我也要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