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还没来得及说话,羽子烈又叫道:“我们全族,上下一万两千多条人命,就毁在了舞羽堡中,”他竭力喊着,似乎不这么大声喊出来,他就不能说话了,而在喊声中,已经带起了嘶声裂色的哭音:“羽大道告诉我们说,全族两千多武士,现在只剩六百来人;箭手只剩两百来人!九个霸者,只剩下两个!”他手指着羽剑:“这宝剑,是寒北武族祖传的宝物,爹爹亲自命三叔拿来,亲手交给了我……”他扶着剑,那被打磨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点没有被磨损的宝剑,闪着愤恨的寒光,羽子烈却再也说不下去,拄着剑,嘶声哭了起来!
羽子空怔怔地看着他哥哥,嘴里念着:“三叔,三叔!”羽大道告诉过他们,这一场天魔攻舞羽的大战下来,寒北武族精锐基本上被消灭了。羽舞刚族长、羽舞城军卫长、羽烈护卫长这功力最高的三兄弟,全数殉了城。羽舞刚是与天魔相拼而亡,羽舞城在保护全族撤退的时候,在北门下被白骨军团截住,一人独斗一队白骨兵,还消灭了六七百斧头兵,但他遇上了火魔和骨魔的合击,力战而亡。羽烈护卫长是羽舞刚的亲二弟,在南门掩护羽夫人带领的大队人马撤退,在城墙被地魔一脚踹倒的时候,还冲上去独挑地魔,身中十二腿还裹伤大战,终于力尽牺牲!这样,寒北武族的霸者,就只留下了羽夫人和内卫队队长羽骋了。
羽子空心中还有许多话,却说不出来。他回想着许多乱七八糟的记忆,当初三叔怎么教他练斧,他们来思霞城的时候,父亲三兄弟怎么挥泪送别他们,他们下地宫里修练,三叔千里送来斧剑双刃……他只觉得一股浑厚的气息在身体内横冲直闯,从嘴里直冲出来,一声气震环宇的长啸,便响彻在了思霞城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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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啸声中,灵千烨独自坐在大帐篷里,长桌前,闭着眼冥想着。
他知道这声长啸是何人所发,他更清楚这人为什么要发这声长啸。他眼中又何尝没有泪水?历经太多的悲欢离合,他以为自己已经心硬如铁,可以忍下一切不堪忍受的痛苦,能够承担一切不能承受的重荷。但在长老会结束后,在众人散去后,他却忍不住,流着泪。
曾忆三十年前,当时他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奉使出往寒北武族,城门边,小桥上,他看到那个少女,那么温婉,而又如此坚毅!
后来,他知道那是舞龙堡大族之女,奇妙的,却是她与自己同岁,而且同月同日而生!他感激上苍,竟让这么美丽温婉的女子与自己同天出世。
再后来,他也曾去找过那少女,却怎知她已经有了心上人!然而在他心中,他会永远地记得那天发生的那一幕。
那一天,他设计摆脱开了身边众人的跟随,悄悄地来到羽夫人家的后门边。那不十分宽大的后门边,门两旁各栽着一棵清秀的杨树,杨花飘落下来,落得满地都是。他默默地伫立在门边,不敢望门里的动静。直到一个侍女出来,问他:“尊贵的客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说话,把一张自己在昨夜就写好的纸条,交给侍女。那纸条上写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杨花覆水,杨柳依依,不知杨柳树后,伊人有意无情?”
那是他自以为写得十分有才华的一句话,他把那张纸条给了侍女,自己继续留在后门边,焦急地等待着回音。好一会儿,他接到了侍女送回来的一句话,那是快夫人亲手写的一句话:心有所属,徒叹奈何。公子多情,铭感于心!
他到现在也会记得,那时候他的心情,因为那一份落寞,他怎么也不会忘记。他不知道那位伊人有没有看到自己在后门边的场景,却在后来听到了原来那女子喜欢的人,就是舞龙城的少城主,年青奋发的羽舞刚。再后来,他就知道了,那女子成了寒北武族少城主夫人,并以一身小凤七剑的武学,挑起了寒北武族大总管的重担!在羽夫人与羽舞刚喜结良缘的那一天,他还奉派去舞龙堡祝贺。面对着昔日自己暗恋的女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对下那一个场面的……
再后来,他自己也结了婚,生了女,也担任起思霞城的大总管,辅助大哥统管全族。他只好把这份清水般的感情深埋进了心底,只是在心中默默地为那爱人祈福。可是现在,他心中的那位水仙般清灵的女子,竟承受了丧夫之痛,更遭到了灭门之劫——羽夫人一族,在这次天魔攻舞龙之役中,满门覆灭了!
她心中,会是怎样的痛?灵千烨不知道。她在哪儿?在潭中岛上还是重返了舞龙堡?她怎么样了?灵千烨也不知道。而他更不知道的是,现在,思霞城灭了,舞龙堡灭了,都是灭门浩劫,上苍怎么会如此安排?羽夫人怎么样了?她能挺过来吗?她能带着寒北武族上下,挺过来吧?风斩人类,前途会怎么样?东圣大陆,又会怎么样?是沦为魔界的放牧场,还是成为人间的乐土?
灵千烨心中乱极了,心乱如麻!紧闭的双目里,透出了一声浩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