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年后的这个晚上,之璐侧身躺在病**,疼痛之中,迷迷糊糊地想到了这件小事,快被她彻底遗忘的这件事。
最开始,她一直不能理解那个老太太,如果是她自己遭受那种痛苦,宁可死掉也不愿意拖累家人,她怎么就能坚持着活下来?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但现在也许明白了。
也许是爱情,也许是责任,或许是内疚,或许是别的更复杂的感情。不过这些完全不重要,因为事实只有一个,就是他们再也无法分开。就像是戈壁沙漠中生长的胡杨与红柳,红柳纤细,胡杨高大,宛如一座座雕饰。它之所以能够长得如此高大,因为有红柳为它固定水分,失去任何一方,它们都不能存活。
迷迷糊糊地想着,之璐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消毒水味钻进鼻孔。四下黑暗,她疲倦地动了动身子,疼痛从背上传来,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灯应声而亮,有点灼人,她下意识眯起眼睛,再缓缓睁大,终于看清楚另一双狭长的眼睛。熟悉的面孔趋近,眼睛也离得近了,可以看到里面的暗光,忧心,还有,货真价实的猩红血丝。她向左侧躺,而他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抓着她的双手,死死地看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随后叶仲锷坐到床沿,小心翼翼地俯身下来,双臂环住她,避免碰到她背上的伤口,额头抵上她的。之璐把头往上挪了挪,看到他眼睛里异样的光芒一闪,眼泪一滴滴落到她的脸上。
之璐花了几秒钟来确认现状,迟疑地说:“仲锷,你在哭吗?”她身上痛,但脑子还相当好使。这么些年来,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也有眼泪。在她的印象里,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什么都能得到,什么事情都能做好,怎么还会哭?
叶仲锷抬起头,手抚摸上她的脸颊,停在上面,喃喃说:“之璐,之璐,你出事了,让我怎么办?答应我,这辈子都别再做这种傻事了,答应我,像爱惜我一样爱惜自己,绝不以身试险,听到没有?答应我。”
勉强笑了笑,她说:“不是没出事吗?我活得好好的。”
“答应我,”叶仲锷吻着她的额头和一侧的脸颊,坚持着问下去,“之璐,答应我。”
之璐觉得眼眶发热,轻轻说:“好。”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很久,麻醉药的功效还有残留,之璐不知不觉地再次睡了过去。闻着他身体的味道,睡得罕见的好,连梦都没有。
她睡着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弯成月牙的形状,在白皙光滑的皮肤上投下yin影。她表情平和,有一股被压抑的生机在她的脸上流露。
是的,被压抑的生机,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从来都不是。她生机勃勃,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眉飞sè舞。而她现在这样,痛楚,消瘦,压抑,都是自己带来的。结婚前,他郑重地告诉自己和双方的父母,要给她最好的生活,可到底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