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君钰并不把众人的神色变化当回事,他立在厅中,望向苏半山道:“这柄五福如意乃是乌木雕琢,乌木又称阴沉木,此物咸、甘、平,可解毒亦有怯风除湿之效,这柄如意本是去年太后赏赐给我舅父的,舅父又给了我,今儿借花献佛,还请苏大人万勿推辞。”
苏半山原本并不在意,待听得‘太后’二字,悚然一惊,背脊陡直,望向吴君钰,“你、你说什么,太、太后……”
其他人也被唬了一跳,真的假的,太后……那可是皇帝的亲娘,比万岁还大,顶天的贵人啊!
岭南是荒僻地方,来过的最大官员也不过就是二品,还是削官去职流放而来的,太后对他们来说,那是只能在戏文中看到的人物。
“不错,此物正是清宁宫太后所赐,”吴君钰见众人不信,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论理太后赏赐当供奉于家中,然此物乃是太后怜我舅父有积劳之疾,特意嘱他随意使用,以稍解病痛,后来,我舅父身子康健,便不大能用得上了,这才送给了我。”眉眼间并无本分心虚,说完,将那如意从匣中恭敬捧出,步上前,示意苏半山细看。
其他人也纷纷凑过头去,都想一窥太后之物的详貌,可又不敢凑得太近,都紧着呼吸,仿似离得近了便是对太后的大不敬,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天家敬畏。
挤了将近二十人的大厅,此时,竟是针落可闻。
如意木质凝沉、造型古朴,既没有嵌珠玉也没有镶宝石,就是素素静静的一柄木如意,除了一条墨色流苏,再无半点装饰。
然在玉如柄后的隐蔽处,却錾了了个小小的印。
“御制……”苏半山把手在袖子上擦了擦,这才去摸那印上的凹凸痕迹,动作很轻、很慎重。
吴君钰点头,“不错。”
“不知……吴公子的舅父是哪位?”苏半山这次的态度恭敬了许多,只是还不大相信。
吴家族里是有几个做官的,这个他早就让人打听过了,可没听说过有谁是御前红人呐。
吴君钰一笑,缓缓道:“大理寺卿——韩锡方。”清朗声音中带着莫名的底气。
大理寺和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然官门中人可以不惧刑部却少有人不惧大理寺,因为其主要职责就是审理涉及到百官的案件,说白了,老百姓犯事儿衙门找谈话,衙门人犯事儿大理寺请喝茶。
苏半山还是不大相信,“我听说吴家现今的主母姓陈呐。”怎么会冒出来个姓韩的舅父?
吴君钰低了头,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陈氏是我爹的继室,韩是我亡母的姓氏。”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悲伤之意。
自古以来,‘孝’字为大,很少有人敢拿自己亲生爹娘说嘴,且吴君钰又是一副君子之姿,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肖子弟。
苏半山终于相信,忙从座上起身,拱手作揖,“我不知还有这一层,多有得罪,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吴君钰叹了口气,道:“大人多虑,些许小事罢了。”话虽是这样说,脸上却带着怅然之意。
事涉死者,随苏半山而来的那帮狐朋狗友们倒不好再和身旁的莺莺燕燕调笑,搁在女人身上的手不由老实了许多。
酒菜很快上桌,众人再次落座,然气氛和方才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