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脸皮向来厚,只当未觉,“你怎么还背着药箱?难道是瞒着沈夫人出来的么?”之前梓蓉每次偷偷出门都是打着出诊的名义,是以他才有此一问。
连翘乜了他一眼,不客气道:“我家夫人身子才刚好些你家公子就来了那么一出,如今已是又病得倒在了**,以后如何还未可知,哼,你家公子真是好本事,先施恩把人救活,然后再气倒,来来回回的折腾人,到最后还能落得个大义助人的名声,实在是让人佩服!”
此言却是将吴君钰的那一番好心都视作了驴肝肺,饶是一明好脾气,听了这话也不由肝疼,“你、你……敢情我家公子当初冒着风险借人参为的就是逗沈夫人玩?”
连翘见他动了真怒,越发来劲儿,她心眼子虽粗,嘴巴却是个毒的,“难道我家夫人不是他气出来的么?你也说了,是借,沈家又不是不给银子,我家夫人当初白送了别人多少好东西也不见像你家公子似的念叨,也难怪,素日不行好,难得做了件能见人的事儿,自然少不得拿出来现!”
一明气的脸都白了,“我家公子对沈姑娘何等痴心?为了帮扶沈家生意,不惜得罪那些给惠康药房的亲朋故旧,为了帮着沈姑娘在苏半山面前周旋,不惜将太后赐下的乌木如意送了人,为了求得沈夫人点头应允他和沈姑娘的亲事,不惜负荆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家公子是顶顶尊贵的人,只跪天地君亲,若不是看重你家姑娘又岂会给轻易下跪?”他心里闷堵的厉害,见连翘一直是冷冷不语面含讥诮,分明是不以为然,胸中那股子郁气积的越发浓重,他转头望向梓蓉,面上带了几分愤然之意,“沈姑娘,我家公子是有错,可他为何会如此?还不是怕沈夫人将你许配给廖家大郎?这一腔的痴情,难道在沈姑娘这儿竟是分文不值么?”
他是真的替吴君钰委屈,那是被人捧大的爷儿,如今为了一个无家无势的流犯之后,费尽心机,又是下跪又是挨打,半点儿怨言没有,到头来,竟是半点儿好都落不下!
一明一脸不平色,眉眼间的愤然比连翘还要盛上三分。
梓蓉却是平静,她冷然道:“你这是自己问的,还是替吴公子问?”他不过是一个小厮,若是他问,她自不必答,若是替吴公子问……哼,自己有疑却借下人之口问话,如此作为已是落了下乘。
一明一哽,作为大户人家里历练出来的人精,他便是再愤怒行事也是要过脑子的,之所以说这番得罪人话不过是想着和吴君钰唱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自己先把坏人做了让沈姑娘知道自家公子的痴心,力争起到当头棒喝的作用,这样吴君钰接下来的戏便好唱了,不成想,梓蓉根本就不接招儿。
他憋了一阵,忍着气垂首道:“小的逾越了,还请姑娘恕罪。”
梓蓉自然不回应,一行人穿过花园,绕过尖荷初露的池塘便到了后头厅堂,远远就见一人从厅中迎出来,一身皂色长袍,头发只用一根缎带半束,通身上下并不半点装饰,却是自省的装扮,向来清隽的眉眼也带着几分憔悴之色,似乎这两天过的并不好。
看到梓蓉,吴君钰脸上有欣喜之色一闪而过,接着便是忐忑不安,“蓉儿……”声音清哑微润,仿似缠绵的雨丝,仿似能侵润人心。
梓蓉步子一顿,深吸口气,若不是疤子王将他这些天的作为告诉了自己,她见着吴君钰这幅模样,怕会真的以为此人对自己情根深种。
胸中郁愤之气越发的重,然鼻腔却是酸涩,梓蓉微抬了眸子,暗骂自己一声不争气,将那股子泪意生生压下。“我向来讨厌牵扯不清,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公子互诉衷肠,而是做个了断,公子若是觉得其中有误会,大可解释一番,我洗耳恭听,若是没有,还请公子日后不要纠缠。”